msp; 这时,高大男人似乎死心了,他正开车离去;而院长板著一张脸回医院。
庭院里剩下我一只黄金猎犬。我享受日光浴,思考接下来的行动。几十分钟后,我心意已决。继续晒太阳也无济于事。离医院关门还有一段时间,但患者何时蒙主宠召都不稀奇。要是患者在我从长计议的时候死翘翘又变成地缚灵,我就没脸面对吾主了。人类一句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其实不是很明白这句咒语,但我想应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做再说」的意思。
我下定决心地起身,打一个大大的哈欠后走向洋房。灿烂的阳光拂过我后脑勺的头发……真麻烦,拂过我后脑勺的金毛。
我踏进屋里,确定一楼走廊没半个人后,利用玄关的脚踏垫把沾在肉球的土蹭掉。以前被护理长目击过,害她一脸惊讶,我现在都先留意周围没人再把脚擦乾净。
我走向住处,现在是四下无人的走廊。经过敞开大门的交谊厅前时,南正坐在里面看书。他枯黄乾燥的脸如今恢复气血与红润。南不久就要死了吧?就算从心结中解脱,肉体的寿命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不过,精神会对肉体带来巨大的影响。摆脱心结能够有效改善身体状态。
我哼了一声,很满意工作成果。或许听见我的声音,南把视线从书上移开,望向我的方向。我们四目相交。南堆起笑容,眼尾刻划出深深的皱纹,对我点一下头。我差点就要回礼了,连忙定住脖子,继续前进。
南那种活像共犯的笑容代表什么?因为我在梦里和他讲一堆话,他就以为我是只特别的狗吧?如果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我就有大麻烦了……
算了。南怎么想是他家的事,不会造成我工作的阻碍。至少从他的态度看来,南似乎还没把我的事告诉其他人。万一他真的向别人透露我是只特别的狗,应该会让人觉得是病人临死前的妄想。
我把不必要的担心赶出头盖骨,抬头看著楼梯,我没感觉到人类的气息。我迅速跳上楼梯,窥探著护理站。护理长和菜穗都在里面,棻穗专心准备点滴,护理长在做记录。此时不去,更待何时?绝不能放过机会。我冲向二楼的走廊,到最前面的房间。
没错,我迟迟无法溜进病房,因为这里离护理站最近。要趁护士不注意进房并不容易。然而,我累积了溜进南和金村病房的经验,完全习惯开门技巧。我趁棻穗她们还没抬头,灵活地用肉球推门,塞进隙缝里。
一切都很顺利。我松口气,环看病房。躺在床上的男人身影映入眼帘——非也,不以为意地摆在墙边的两幅画进入我的眼中。
其中一幅非常巨大,大概高如一人,宽度更是长度两倍。我凝视著昏暗房里的画,那是一幅风景油画。
其实我对人类称为「艺术」的各种行动、音乐、雕刻、写作都非常有兴趣。这些行为展现出灵魂封印在肉体的冲动,是受肉体「欲望」支配的人类极少数崇高行为之一。绘画也是一环。我稍微站远地欣赏画的全貌。尚未乾透的油性颜料刺激著我的鼻腔。
不值一哂。
我当场打零分。这幅画描绘病房看到的庭院风景。应该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因为画中庭院开满五颜六色的花。构图没什么大问题,不是外行人的手笔。但用色太差。姑且不论还没完成,颜色毫无光泽。油画是一门透过混合颜料创造出新色的创作,这种用色是致命伤。此外,还有致命的缺失。它完全没有灵魂可言,感受不到「灵魂的力量」。
空虚。这是我对这幅画最真实的感想。
我接著看墙边的另一幅画。这幅画不大,可以轻松拿起来带走。但我不解地歪著脖子。画的表面脏得不得了,或许筒未乾透时就被碰触到,到处都是颜料晕开的痕迹,已经称不上是一幅画。然而,我无法转开视线。这是一幅宛如乱涂的画,但散发出灵魂的波动。
我蓦地回过神。现在可不是好整以暇地畅谈艺术的时候,我也不是来这里看画。要是发呆时被患者发现,叫来护士就麻烦了。不过,我回头张望时,床上的男人依旧紧闭双眼,痛苦地呼吸。我放下心中大石,观察这个男人。
男人很年轻,头发染成浅浅的咖啡色,虽然很瘦,但倒不像南那样一看都知道他离死期不远。五官没什么起伏,不容易给人留下印象。年龄大约三十岁上下。在这个时代和国家,这个人算是早逝。根据我收集到的情报,这个男人叫作「内海直树」。
我眯起眼睛,观察内海的体内。一块巨大的肉瘤从右脚根部的骨头探出头,乍看像深褐色花椰菜。我记得那是名为「骨肉瘤」的肿瘤。我看过好几个死于相同肿瘤的年轻人。接下来怎么做呢?我抱头苦思。内海睡著了,侵入他的梦境绝非难事,但现在是大白天,他可能还没进入深层睡眠。他在侵入的半途醒来,就前功尽弃了。
而且,侵入梦境会对肉体造成负担,基于过去两次经验,我再清楚不过。
可以的话,我想调查清楚他的「依恋」从何而来,再进入他的梦。我只能像过去那样等内海醒来,再催眠他好问清楚。这时,彷佛就在等这一刻,内海发出「唔」的痛苦呻吟地翻身。
太好了,他要醒了。内海发现我时就可以对他催眠……正当我沙盘推演之际,内海突然睁开眼睛。醒来了吗?我准备对他催眠。万万没想到,内海没注意到我,他躺回床上伸出手,按下头上的按钮。我惊吓万分。因为那玩意正是护士铃。
「内海先生,怎么了吗?」护理长乾涩的声音从按钮旁的网状扩音器里传来。
「好痛!痛死我了!还不赶快想点办法!」内海扭著身体惨叫。
「……我马上来。」
「你来有什么用?叫院长来,止痛药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好的。」隔著扩音器也听得出护理长生硬的语气,她随即切断通话。
内海啧一声,他忍受痛楚地紧紧闭上限,咬紧牙关,还没注意到我。我手足无措。护理长很快就会跟著冷若冰霜的院长出现。棻穗倒还罢了,若被院长看到,说不定会把我赶出医院——这也是我迟迟未溜进这间病房的第二个理由。这个男人一天到晚都在找护士麻烦。我手忙脚乱地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