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听见他不寻常的喊叫声,楼梯陆续传来脚步声。
「这里是怎么回事?」
「请冷静一点。」
「骨头?怎么会有小孩的骨头……」
「报警……马上打电话报警!」
七嘴八舌的声音回荡在砖墙上,地下室一片哗然。我把鼻尖搁在还抱著头盖骨,蜷缩一团的内海肩膀。内海缓慢地抬起头来看著我。我转动脖子,鼻尖指向墙壁。内海顺著我的动作看过去,瞪大眼睛。
裸露著砖块的四面墙上,挂著让房间充满鲜艳色彩的光源。那是好几幅让满溢生命力的「色彩」跃然纸上的风景画。这些将墙壁挂满一整圈的画,全裱上精致框,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一点也不像尘封在地下室长达七年久的作品。
内海畏光似地眯起眼睛,望著过去由自己刷上灵魂的作品。
我猜得果然没错。抢匪拿去向画商兜售的画,想必是案发当时唯一一幅挂在走廊上的画。那对父子忠实地遵守著内海说要先风乾几周的交代。而抢匪们认为挂在走廊上的画应该出自名家之手,便偷走了。
我将视线投向少年的骸骨。必须将太阳挡在门外的少年,他在不见天日的寝室里沉浸在内海创造的彩色海洋中,渡过短暂一生。
5
我正在下楼,顺著混凝土冰冷楼梯往下跑。门板迫到眼前,但我没放慢速度,一头撞上。我的身体毫发无伤地穿越门板。藏在壁钟后的地下室墙面挂著数幅画。然而,这些作品全没有色彩,是黑白的画。
没错,这里并不是现实,我又被迫侵入梦中了。梦境的主人内海直树坐在正中央一把小小椅子上,一手拿著画笔,面向巨大的空白画布。身边是少年的白骨。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质问缩成一团的背影。
「怎么?是你啊……」内海嫌麻烦似地头也不回。
「什么叫作『是你啊』?你才在这里干么?」
「……我在画画啊。」
「画画?那张画布一片空白!你倒是说说你画了些什么?」
「与你无关吧!」
「与我无关?告诉你少年死在这里,那个少年深爱著你的画的人可是我。」
然而,不管我怎么大发雷霆,内海死都不肯把头转过来看我。
发现这个地下室的那天,大家在院长的指示下立刻报警,医院里乱成一团。那具白骨尸体可以确定就是下落不明的少年。然而,警方对尸体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他们已经断定金村就是命案的凶手,就算找到小孩尸体,案情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因此,发现遗体后三天,警察就撤退了,医院也逐渐恢复平静。
我以为这次的事可以切断内海的心结,再次描绘出充满生命力的作品。没想到,事情出乎预料,任凭我等到地老天荒,内海也不再提笔作画,只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他身上的腐臭虽然有淡一点,但还是很刺鼻。要是他就这样咽下最后一口气,我敢打赌肯定变成地缚灵。
我陷入混乱。明明工作完成,为什么他还画不出画来?为什么腐臭没有消失呢?逼不得已,我体力一恢复就再度溜进内海的病房里,潜入他的梦境。
「我的人生……究竟算什么?」内海细如蚊蚋地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不解地反问。
「我在这七年间,因为一场误会就画出不出来了。经由这次的事,我知道那孩子很珍惜我的作品,我当然很高兴,可是……已经太迟了。」内海不断吐出痛彻心屝的话语。「七年,七年!这段期间,我一幅画都画不好,好不容易知道真相,但一切都太迟了,我没时间作画了,我已经快要死了……明明才活了三十年,我却马上就要消失了。在这世上什么也没留下……我的人生……一点意义也没有。」
内海的双手抱住肩膀,全身颤抖。
「你死了吗?」我喃喃自语说。
「你是……什么意思?」内海终于转过脸,双眼、鼻孔和嘴角都淌著泪或鼻水。
「你说你『没时间作画了』。你把时间都花到哪里去了?你什么时候死掉了?」我连珠炮似说个不停。内海只挤出一句「我……」就再也接不下去了。「你确实会死。可能几周后,也可能几天后。但这跟『不能作画』有什么关系?活多久你『才能作画』呢?几年?几十年?还是要长生不老?」
我的言灵宛如子弹,把这些话毫不留情地射进内海的心。
「别自以为是了,『人类』。你们的肉体只不过是『借来暂住』的地方,才能存在世界上。什么时候得把这个『借来暂住』的地方还回去,不是你们决定的。你们该做的事,不是对剩余时间多寡长吁短叹,而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努力活下去。」
我一口气说完,闭上嘴巴。寂静降临在狭窄的地下室。「声音」和「色彩」尽皆消失的空间,感觉就连「时间」也消声匿迹。内海停下动作,嘴唇微微颤抖。
「我……到底该怎么做?」
「活著对你来说是什么?」我反问。
「活著就是……画画……」内海没什么自信地回答。
答对了,「人类」。我露出笑容。
「这样……可以吗?剩下的时间,我真的可以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吗?」
「人类一生当中总会留一点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留下子孙,有的人留下想法,有的人留下名字,也有人一生执著于赚钱,什么东西也没留下,两腿一伸便一无所有。想要留下什么,正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