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原是灵魂的疼痛,只要将精神集中在某个目标上就会忘了痛吧?
内海到一楼,奔至走廊尽头的巨大壁钟前。
「这个吗?就是这个吧?你说话啊!」内海对追上来的我咆哮。要我说几次?我在现实世界没办法讲话啊!我点点头,代替「没错」的意思。
「内海先生!」
背后传来数人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菜穗、护士、还有院长正冲下楼。不仅如此,大概被吵醒,南和金村也出现在楼梯间,窥看这边的情况。那两个人没事跑出来干么?有没有一点身为癌末患者的自觉?事情变得好复杂。要是内海被带回病房,就无法切断心结了。喂,内海,磨蹭什么?还不快打开。
我「汪」地催促内海。那三个医疗人员已经靠近我们了。
「你在做什么?内海先生。请立刻回病房。」护士对拚命移动时钟的内海喊话,但无法阻止他。内海失去耐性地抓住时钟,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外拉,可惜纹风不动。
「内海先生。」从容不迫但带著力道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内海停下动作。
「院长……」
「你在做什么?」院长口吻始终冷静,并没责怪他的意思。
「这个时钟……这个时钟的后面……」内海吞吞吐吐,活像恶作剧被逮住的孩子。
「因为止痛药,他陷入谵妄状态了。打一针镇定剂,应该可以安静。」护士在院长耳边出主意。我敏锐的听觉一字不漏地捕捉住她的话。院长靠近我们,内海缩著脖子,以为要挨骂了
「那个时钟对你有重要的意义吗?」院长的声音听不出抑扬顿挫,但我觉得他隐隐透著温度。
「没错,非常重要!我认为,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内海凝视著院长镜片后的双眼。
「既然如此,不用那么著急,慢慢来,做你想做的事。」
听见院长出乎意料一番话,内海发出「咕」的一声。
「动作可以温柔一点吗?这个时钟虽然不会动了,但是很漂亮的摆设。」
院长面无表情地说。他该不会打算开缓和气氛的玩笑?可是从不苟言笑的男人嘴里说出,怎么听都像真正担心医院物品受破坏。他脸上的肌肉会不会太偷懒了?
护士看著院长,还有话要说,但院长摆明忽略她。内海点点头,又跟时钟搏斗起来。巨大的时钟毫无赏脸移动一下的意思。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走廊出现尴尬的气氛。内海的脸上带有焦躁。他到底在搞什么。
我「汪」地吠一声。内海停下手边的动作看著我,我用眼神示意。不是教你动脑吗?说几遍才记得?这肯定不是用蛮力就可以摆平。
内海似乎理解我了,他打开时钟前的玻璃盖,微微颤抖地伸进去。长针、短针……内海依序触摸内部的零件。他无意识地抓住金属制的钟摆,轻轻一拉。一瞬间,空气中响起零件松动的声响。内海像被热水烫到似地连忙缩回手,慢慢将壁钟往旁推。
使尽全力也推不动的壁钟,如今宛如在冰上滑动似地动起来,张开一个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入口。三名癌末患者和医疗人员——换句话说,除了我以外的人都盯著彷佛通向地底的漆黑大口,动也不动。
「汪!」我大声吠叫,解除加诸在人类身上的定身咒。该说是意外吗?还是理所当然呢?最快回神的是内海。
「手电筒!给我手电筒!」
内海望著楼梯深处地大声嚷嚷。院长犹豫一下,从白袍口袋掏出小型手电筒打开,然后交给内海。内海照亮楼梯深处,光芒射进黑暗。约往下二十个阶梯处之处,隐约见到一道咖啡色的门扇。
内海跨出第一步,接著激动地冲下楼。我丢下混乱的其他人,追上内海的背影。肉球传来冰冷的触感,我不禁抖一下。楼梯经过长年封锁,满是尘埃,搔得我鼻子好痒。
内海站在楼梯的尽头,动弹不得地握住门把。我不催他了。毕竟这扇门的背后并非愉快的真相。不晓得如何解读我的视线,内海吞一口口水后用力点点头,他转动门把。门发出哭泣似的倾轧声,逐渐向内侧打开。房里漆黑一片,手电筒的光线仅能照亮一部分。设计可爱的儿童床、地板上柔软的地毯……相继浮现在光线中,旋即又消失。内海空著的另一只手在墙壁上摸索,伴随著电流通过的细微声响,室内顿时满溢光线。尽管七年来无人闻问,天花板一半电灯还留有功能。
同时,鲜艳灵动的色彩映入眼帘,宛如七彩霓虹。刚适应黑暗的视觉一时无法处理如此大量光线,尤其眼中满溢著惊人的色彩,有如万花筒一般。这真是太美好的体验。
我徜徉在色彩的海洋。
「啊!」但是,内海悲痛的声音刺入恍惚的我耳中。
怎么了?人家正陶醉其中。
我的双眼慢慢适应光线,开始分辨屋内状况。眼前是五坪左右,灰尘密布的砖造房间。地面铺橘色长毛地毯,带紫的骨董风小床设置在角落。满地都是玩具和绒毛娃娃。仔细一看,角落还有大人床。太阳出来后,孩子就是在这里就寝以及和父母一起玩吧?
内海踩著梦游般的脚步,缓缓走向房间正中央的「物品」。在充满鲜艳色彩的空间,它愈发没有真实感,就像是无数玩具之一。他在正中央跪下抱紧。内海的怀里发出咯啦咯啦的细微声响,它碎成一地。
那是小孩的白骨。
我观察白骨周围的地毯。入口到白骨间的桥色地毯上有一滩黝黑痕迹。恐怕是受到袭击的父母拚尽全力将少年藏进地下室,但少年之前就已身负重伤,力竭而亡。
「呜啊啊啊啊啊!」内海抱著带有大理石光泽的头盖骨,声嘶力竭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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