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也不会冷,但想起七年前记忆的金村似乎冷到快断气。他看著我,流露出些许恐惧和困惑。
「……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会说话?」
我最近才回答相同问题。「这里是你的梦。狗要讲话,还是在天上飞都不足为奇。」我用跟南说过的台词回答问题。
金村一脸嫌恶地暗啐一声,移开视线。不知是接受我的说明,还是根本没空理我,继续凝视洋房。漫长的时间流逝著。
「还不上吗?」我调侃地对金村说。
「要你多事?闭嘴-」金村用蕴含杀气的眼神瞪我一眼,他抬起脚,打算用穿著坚硬皮鞋的脚尖攻击我。然而,我一动也不动,眼看脚尖就要扫到我的肚子,但下一瞬间,脚尖穿过我的身体。抬起一只脚的金村踢空,当场跌坐在地。这里的我并不属于金村梦中的一部分,而是我在病房里冥想投影出来的意识,我是不存在此的幻影。只要我不允许,他不可能触碰到我。
「你在磨蹭什么?还不赶快进去?」我嘲笑倒在地上的金村。
「……不要。」金村的嘴角发出打颤声。
「为什么?事实上,你不就真的潜进去了?换成在梦中反倒不敢?你怕什么?」
「……」金村无言以对,憎恨地瞪著我。
「你就快要死了。」
我走到跌坐在地的金村身边注视著他。金村浑身发抖。
「……那种事……我早就知道了。」金村从口里挤出细碎的声音。我凑近金村,他扁扁的鼻子几乎要碰到我好看的鼻梁。
「你真的知道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金村往后仰,试图逃开。
「你就快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消失后,你跟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牵连。无论你再怎么渴望、挣扎,都无法弥补任何人事物。你不会以为死了就一了百吧?就连犯下的罪行也会消失,再也不会有罪恶感吗?错了。你们口中的『死亡』不过是肉体的消灭,从此以后换成『魂魄』永远背负所有罪恶。你会受到『依恋』的束缚,成为只有后悔和痛苦的存在。」
我淡淡地陈述事实。金村浮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地开始发抖。
「那……我该怎么做才好?只要向神父告解、忏悔就行了吗?」金村求救似地把手伸向我。他的手当然碰不到我,只能抓住一把空气。金村一头栽向雪中。明明知道碰不到,这家伙到底在干么啊?
「口头上的『忏悔』有任何意义吗?」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趴在地上的金村。
「没错,一点意义也没有!我的罪孽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
金村倒在雪地上咆哮。
「倒也不是这样说,你犯下的『罪行』或许不是全然没有转园的余地。」
「……咦?」金村趴在地上,绝望的眼神透出一丝希望。真是的,他还两度想用脚踢我,真是自私自利的家伙。我无言地转向矗立身后的巨大洋房。金村的脸部扭曲,孩子似地摇著头。如果真的是孩子,倒还称得上可爱,但中年男子装可爱让人不舒服。
「事到如令,你还想继续逃避自己的过错吗?」
我毫不掩饰火冒三丈,绵里藏针地刺向金村。
「你要我去那里做什么?我杀了人!像我这种人还有可能被原谅吗?」
金村跪在积雪上,野生动物般咆哮。
我眯起眼睛,露出普通的狗做不出来的轻蔑神情。
「我哪知道,这种事你不会自己想吗?」我丢下这句话,再也不看金村地往洋房前进几步。背后传来金村的哭号。我停下脚步。「……你的罪或许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深重。」
我喃喃低语,金村在我背后猛然抬头。
「……这句话什么意思?」
「想知道就跟我来。」我头也不回地慢慢往阴暗的洋房走。几秒钟后,背后传来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我提起嘴角,露出微笑。我来到大门前,等待踌躇不前的金村从后面跟上。我告诉好不容易追上来的金村:「打开它。」金村彷佛被冰雪女王下咒的冰雕般停止动作。要帮助金村解冻,我只好扯著嗓门大喊:「赶快把门打开。」
然而,金村还是不动。
「事到如今还要逃避吗?卑鄙小人。」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我试著挑衅。
「闭嘴!少啰嗦!」金村大吼一声,不晓得是对我吼,还是对没用的自己吼。他抓住门把用力拉开。人工光线从门缝透出来包围金村,我的视线也被染成雪白。
「啊啊啊啊啊……」金村发出既不像悲呜也不像呻吟的怪声。
被光线包围后,我和金村伫立在阴暗的走廊。我把头转三百六十度,看过一遍四周。金村瞪大浮肿的双眼望著像只猫头鹰的我,往后退一步。
「要我说几次?这是梦。我把头从脖子拿起来也不奇怪。」
肉体构造如今对我根本不构成限制。我重新打起精神,环视屋里。我很熟悉这里。洋房的一楼是我的住处。不过,家具位置稍微更动一些。走廊尽头的壁钟应该已经不走了,如今却还分分秒秒地动著。此外,我熟悉的屋里有扇大窗,将美好的阳光送进走廊,让我度过充实的午睡时光,但现在被密不透风的木板塞住。七年前,金村侵入的走廊就在眼前。我面向走廊尽头,一步一步往前。
「呜哇啊啊啊!」背后忽地响起金村高八度的尖叫。
发生什么事了?我回头一看通往食堂的门打开,一名男人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