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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望走廊墙壁,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怎么回事?
现在上午八点不到,窗外的阳光照亮走廊。
南的事情是我完成的第一件任务,至今经过三天。若说我在这三天内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别误会,我不是偷懒。连续使用死神的力量,我在拯救南的隔天感到强烈疲劳,根本无从工作。头重得像铅块,起身都使不上力。
当我还是纯粹的灵体时,不会感受疲劳。换句话说,发挥死神的能力会对肉体造成极大负担。真受够了,原来困在肉体的牢笼里这么不方便。若不能使出死神的能力,我就只是黄金猎犬,这真是莫大的屈辱。要完成吾主赋予我的任务,如今的状态实在是束手无策。我无计可施,这三天都待在地盘晃来晃去,也就是一楼的交谊厅和走廊,再加上天气晴朗而融雪的院子;再不然就是摇著尾巴,摄取菜穗给我的狗饼乾好恢复体力。
不过,我连续在屋里屋外晃三天,发现了这栋建筑物几个匪夷所思之处。有些死神才注意到,有些观察力稍微敏锐的人类就会察觉到不对劲。其一就是——我一抬头就看到走廊墙壁里的「那个」。
「李奥,你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从后方傅来,我回头一看棻穗头下脚上地站在背后。不对,上下颠倒的是我的视线。我的身体扭了快三百六十度。
视野中恢复正常的棻穗穿著「蓝色的连身洋装」,不是白袍。看样子她并未当班。人称护理长的中年妇女一下班,就会开著名为汽车的铁块,喷著臭气冲天的黑烟离开医院,但棻穗总是待在医院里,恐怕包吃包住地在这里工作。
「李奥常常会有一些奇怪的举动呢,该说是没有狗的样子吗……」菜穗雪白手指抵住细致的下巴,语出惊人。我连忙用力摇尾巴,发出「哈!哈!哈!」的粗重鼻息,反覆摆出握手的动作。
「……不过这也没什么。」
菜穗疑神疑鬼地眯起眼睛。
我做得太过火了吗?
「这面墙有什么令你感兴趣的地方吗?」
棻穗的手伸向墙壁,墙上有两个狭窄深邃的洞,看不见里面。不,不仅如此,墙上还有三个同样的洞。此外,走廊尽头的木制巨大壁钟,侧面也有两处破损。壁钟无法再显示正确时间,难道正是因为如此吗?
「哦,是这个啊。」菜穗表情一变。「李奥对奇怪的事情特别有兴趣呢。」
菜穗言尽于此。看样子,这并不是她积极想谈的话题。算了,她不想说也没办法。正打算折回交谊厅时,我突然停下脚步。既然这洋房是我的职场,还是应该知道得详细一点。我抬头望著菜穗。
「嗯?怎么,李奥。肚子饿了吗?」
我没那么贪吃好吗?我在心里反驳,对上菜穗的视线,然后施以轻微的催眠术。不需像南的时候那样支配她的灵魂,只要让她把浮出意识的话讲出来即可。只要给她一点暗示就可成功。
菜穗微微皱眉,眨几下眼睛。她或许困惑著涌上心头的冲动,接著,她迟疑地开口。
「这家医院流传著奇怪的传说……这里会经是鬼屋。」
鬼屋?我记得这是装神弄鬼的人类在黑漆漆的室内故意发出巨响,好让进去的人类发出更大更尖锐的叫声。这是一种不晓得在搞什么的设施,不是吗?
我「汪」地吠一声,催促她继续。
「……这里交通非常不方便,战时又受到严重的破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住。但约莫八年前,有个人把房子买下,整理得漂漂亮亮后搬进来。屋主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小男孩……」菜穗娓娓道来。「不过,那一家人很奇怪,几乎不踏出屋子。有时会上街,但都是在太阳下山以后。而且会戴上大大的太阳眼镜和口罩,加上帽子,把脸完全遮住。还有传言说那家人把所有窗户从内侧封起,所以镇上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暗地里称他们『吸血鬼家族』。我以前住在山脚下的小镇,听过这方面的传闻。」
嗯……的确很奇怪。不过,这些都不能解释墙上的洞。菜穗闭紧嘴巴:迟迟不肯说下去。我又「汪」地轻吠一声催促她。菜穗似乎不太想提,沉吟良久才开口。
「离那家人住进这里大约一年的时间,这里……发生了命案。」
菜穗的嘴巴抿成一条线。
命案?那可真是大灾难。我睁大眼睛,继续加强催眠。一开始只是随兴听她说起这件事,但都听到这里,必须好好地收集情报。也许会对今后的工作有帮助。
「住在这里的人有雇用每天来帮忙的钟点女佣,她某日早晨来到这里,发现两个人……住在这里的夫妇倒在血泊里死掉了。」菜穗的表情愈来愈凝重。「听说两个人都被枪杀,屋里也翻得乱七八糟。在镇上开珠宝店的……我记得好像是姓金村的人马上遭到通缉,但现在都还没抓到他。」
原来如此,原来墙壁上的洞就是那个时候的弹孔。
说得累了,菜穗大大吐气,一手按著胸口。我的错觉吗?她脸上浮出疲惫的神色。说明命案的来龙去脉,比我想像中更有负担。对不起。我在心里道歉。请再忍耐一下,一下就好了。讲到这里打住的话,未免太吊人胃口了。听到这的确是悲惨的故事,但光是悲惨的话,一点也不足为奇。这样还不足以成为「奇怪的传说」。
「随著时间流逝,新讯息愈来愈多,事情反而愈来愈奇怪。首先,找不到孩子的尸首。警方最初认为孩子被犯人拐走,或逃到别处,但佣人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莫名其妙的话?
「钟点女佣每周有二、四次从早上待过中午,负责打扫、做饭,可是从没看过什么小孩。加上那对夫妇上街都会把脸遮住,但钟点女佣说从未见过雇主夫妇把脸遮住的样子。那位钟点女佣从外地来,不晓得那一家人的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