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确信的,就是妹妹走得十分安祥。
死是妹妹的心愿。而自己则是帮她实现心愿的推手。
汗流浃背的哮,脸上渗出一丝死心的神色。
——既然对自己的肤浅有所自觉,那就别再懦弱地感到后悔,应该抬头挺胸接受现实,不是吗?
脑海中响起一阵声音。
——身为兄长,你表现得很棒。你解救妹妹脱离了痛苦的漩涡。比起另一个任性坚持不肯杀死妹妹、也不肯赔上性命的你,要好上太多了喔。
这阵声音,逐渐夺走了哮心房保有的热度。
——这是一个众人都期盼已久的结局。托你的福,你妹妹总算不会再对任何人造成伤害,也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能就此安祥地离开。
这阵声音毫无疗愈效果,是一阵引诱他坠入虚无的魔声。
——你没有错。错的是将痛苦强加在你及妹妹身上的这个世界。你该憎恨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世界。
——摧毁这个不合理的世界吧——你该动手诛杀这个世界的神祇。
「…………」
哮垂头丧气,双肩逐渐脱力,感觉自己几乎快要把心灵完全交托给这阵声音控制。
内心大受打击的哮,既没有抵抗这阵声音的气力,也找不到任何应当抵抗的理由。妹妹已安祥地离自己远去。至于另一群始终陪伴在身旁支持自己的人,则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已经够了,不是吗?
再也没有继续孤单下去的必要了,不是吗?再也没有继续存留于此的必要了,不是吗?只要把这股恨意指向世界,肯定能获得解放。只要摧毁尽收眼底的所有一切,就再也不必有任何烦恼……
「……哈、哈哈……」
笑声自哮的口中倾泄而出。
心灵大受打击的他,其实早已放弃了。
但不知为何。不知为何,哮试图救活妹妹的双手并未停止抢救。明明早已气空力尽,身体却仍然擅自采取行动。
为什么要这么肤浅、这么厚脸皮、这么丢脸地挣扎个不停呢?为什么有办法变得如此自私呢?明明已经让妹妹得到她由衷期盼的结果,为什么仍试图夺走她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安息呢?
哮扪心自问。诘问记忆的彼岸。
快点回想起,这具身体不肯轻言放弃的理由。
「……好像……有谁曾对我说过……只是我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
嘶哑的声音自乾瘪的嘴唇之间倾泄而出。
「要我贯彻……自己的这份肤浅……」
自灵魂深处涌现的声音,伴随著泪水一同流泄。
「隐约记得有人……曾经肯定过我的……这份任性……」
他按压著妹妹的胸口。使尽力气,怀著一份心愿。
怀著自己的心愿、怀著一份自私的自我主张。
「所以我……说什么都不能停下这双手啊……」
在背后推他一把的手掌温度重新浮现。
纵使没有残留于记忆当中,撼动灵魂的那股温柔仍紧紧抱住了他。
「纵使再怎么丢人现眼、怎么凄惨落魄、怎么恶心透顶、怎么令人作呕,我……」
也绝不能背叛这股温柔。
因此——
「我非得对这样的自己引以为豪不可。」
哮泪流不止地持续按压妹妹的胸口。
贯彻自私理念所带来的苦楚,远比把自己交托给场面话或正确论调更加难受,也远比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种廉价结局更加痛苦。相信心中的自私理念并引以为傲的难度,著实难以估量。哮没那么坚强。实际上,他就只是个自我厌恶的结晶。
曾有人这么说过——
可别以为能够拿自觉当作免罪符。
曾有人这么说过——
有所自觉才更加差劲啊。
一点也没错。因此哮才只能强忍著反胃的作呕感,在对自身现状充满疑问的状态下贯彻自我。丢人现眼地痛哭流涕、沉醉于自我主张之中的哮,持续使唤著身体。
他相信有朝一日,能够真正地对自己引以为傲。也为了避免落得孤单一人的下场、为了拒绝孤独的结局、为了与重视的人们在一起。
为了挽回所有重要的人事物。
「我还真是个彻底的……混帐啊……」
自我解嘲的哮拚命挣扎。妹妹的身体早已冰冷,变得宛如石头一般僵硬,他仍不肯放弃。
他悲伤难过得泪流不止。心中恨透了那个明知只剩下微乎其微的一丝希望,却依旧不愿死心的自己。
孤单一人的处境,令他觉得寂寞难耐。
「呜、呜呜……唔……」
哮试图回想起不知是来自何人的温柔,拚命抵抗。
究竟经过了多少岁月呢?感觉好像只是过了一分钟、一小时、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