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并不可怕。小兔在狙击时最害怕的,是不小心误射队友的状况。像先前侦办『无轨道诗篇』案件时也一样。她为了设法化解哮的危机而慌慌张张开枪射击的下场,就是造成了误伤友军的结果。
小兔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有在开玩笑。但这种解释根本连藉口也算不上。而且这次一旦失败的话,将会害原本应该听她辩解的队友死于非命。
跟当时大不相同,用的是威力强大的实弹。倘若不小心误射的话,那就真的不是一句玩笑话就能带过。
小兔觉得樱花先前所说一点也没错。有谁会相信那种可能引发自己中弹危险性的狙击手。就连小兔自己也都不相信自己了。
颤抖症状变得更加严重,步枪喀哒喀哒地响个不停。
《我知道你很害怕。假设我现在站在跟你相同的立场上,打死我也绝对不想担任什么狙击手。》
「…………呜呜……」
《草剃他就只会近身肉搏战嘛。那么靠近敌人的话,当然会害你不慎误射啊。而我制造的那把步枪,也带有许多导致命中率下滑的要素。因此要是你真的射中他的话,责任也该由草剃、我跟你三人平均分摊才对啦。》
因为我们是同伴,斑鸠并没有说出这句话。但小兔却有种自己已经听见她这么说的感觉。
颤抖稍微缓和了一些。
接着无线电又切换频道,一阵相当急迫的声音钻入耳中。
《——啧!小兔!》
「……草剃。」
明明正在与敌人交战,哮却还是因为关心小兔的状况而捎来通讯。
《……小兔,你怎么啦?》
「草剃……你都,不会觉得,害怕吗?」
《——唔!害怕什么?》
「你不害怕……会不会又再次……遭到我误射吗?」
联想到不慎击中哮,害他四分五裂飞散一地的惨状,小兔顿时怕得忍不住紧咬嘴唇。
但哮却展现出与她内心恐惧完全相反的态度……
《我一~~~~点也不怕啊!》
以既明确,又生龙活虎的语调断言道。
双眼噙着泪水的小兔,相当诧异地霍然抬起头来。
《有你定睛注意着我,有你在背后守护我。》
「…………」
《我深知你的实力。也晓得你是在我们当中,付出最多努力的人。所以啦——》
「……唔。」
《——我敢断言,再也没有比这更可靠的事情了!》
哮在地上舞动。紧握刀柄,绝不远离敌人的他,极其堂堂正正、威风凛凛地奋战不懈。
他为何有办法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地与敌人交战呢?
那是因为他相信西园寺兔这名狙击手的实力。
传入耳中的,就只有来自远处的剑击音色及风声而已。
小兔由匍匐状态霍然起身,一把抓起步枪。步枪重量超过十公斤以上,分量格外沉重。但现在的小兔为了守护由他与她身上得来的信赖,根本没有计较步枪重量的闲工夫。
她将斑鸠事先交代给自己的附勾枪背带扣在自己的腰带上,再用另一头紧紧缠住屋顶的扶手。这是为了避免身体被反作用力震飞的防范措施。
小兔将枪身置于扶手上,扳动枪机装填子弹。
以相当勉强的姿势挪移视线望向狙击镜,并用刻度镜片对准敌人。
「距离200公尺……风向与风速……不对,在这种距离下,风速、气压及气温根本无关紧要。咦……?200公尺……?才200公尺远?」
脸上先是露出稍纵即逝的惊讶神色,接着只闻一阵呆愣的笑声自小兔口中倾泄而出。
「这算……什么啊……我到底在搞什么呀?」
太丢脸了,小兔如此自我解嘲。
没错。丢脸到家。要自称是狙击手都嫌太过狂妄。
200公尺。
这种距离,根本称不上是真正的狙击。
换成经验丰富的异端审问官,就算是手持突击步枪,也有办法一枪射穿对手的脑门。
换句话说——
「——分明简单到笑掉人家大牙的地步嘛。」
小兔在宣言的同时停止呼吸,扣下步枪扳机。
子弹挟带划破空气般的凶猛劲势,直接命中企图起身的英雄腹部。
异常浓密的枪烟将视野染成一片雪白,枪身因反作用力而猛然往上弹跳。尽管有枪背带支撑住差点被震开的身体,还是发出了阵阵轧吱声响。
但她绝对不会被震飞。
——锵!
小兔靠毅力镇压住向上弹跳的枪身,并在扳动枪机装填子弹的同时,将伴随下压劲势划破浓烟的枪身猛然砸在扶手上。
「我已经不再是※三月兔……!」(编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