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

来些什么的时候就会去散步。只拿上一个小包出外面对碧空的青色眼皮的内侧在闪烁。在跟往常一样用耳机听着推的谣曲之间,就到了车站。感觉就这样的话哪儿都可以到达。擦身而过额电车以压倒性的音量盖过一切,青色的运动鞋间撞上盲道差点要摔倒。在几乎无人的电车中摇晃的同时,看着推的照片,听着歌曲,看着网络访谈。全都是过去的推。

  数次换车之后,到了那个站。上了巴士。不知是开的太猛,还是因为我身体的原因才会这么感觉,巴士的震动下胃部跟着一起摇动,只是看着那青色的座位都觉得一阵不适,将身体靠在窗边。穿过商店街,驶过商业酒店之间。窗外的红色邮筒,数十辆像是笼络在一起的轿车,日头灼烧之下似乎疲倦一般浓绿的街边树木一一闪过眼前。感到眼球不断的转动随即闭上眼睛。脸颊似乎不断被震动的窗户击打一样的感觉,而在这之间睁开的眼睛视界里飞入未见鲜艳的青空。似乎将青色捕捉到了眼球底部的感觉。

  各位乘客,已到终点,请下车,司机的棒读声响起,在兜里开始找公交卡。要打开钱包的时候,手背裹到了已经有些坏掉的图章的别针。司机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全体巴士发出通知一样,请快下车。我被从车中赶出,狠狠的跺了一下已经颤抖的双脚。脑中蓦然想起盂兰节的时候支撑起茄子还有黄瓜的牙签来。

  巴士离去后我像是突然被抛弃在住宅街一样。坐在本来应该是青色但现在已经褪色的长椅上。用左手遮住阳光打开地图app,确认位置,站起身。走进井盖可以听到水流的声音。再走一段又是井盖,又是水流的声音。水在街道下方流动。雨窗打开时沙沙的声音,那户家的窗边可以看到已经枯萎了的观赏植物。猫在白车之下看着这边。走了一会儿道路变窄,出现了没在导航上的道路。还有死路。想着即使没在导航上只要从这穿过去的话大概也可以到达,数次迷惘的同时穿过从车库开出的轿车旁边,踏上空地的草坪,通过公寓下方的停车场之后视线突然变得开阔。

  有河水在流动。沿着河川,生锈的栏杆一直延伸到远处。走了一会,手机响了起来,我知道是到了目的地了。栏杆此时也到了尽头,对岸有大房子。

  房子倒是相当普通。虽然没法确认名字,但大概就是跟网上写的一样的建筑。并没有想来这里做什么的我,只是一直站在那,望着。也没有想要见面。

  突然,右上房间的窗帘被拉开,发出gyugyu的声音。短发的女人,抱着洗的衣服踉跄的走了出来,将衣物抵在栏杆上之后,叹了口气。

  眼神就要交汇的瞬间,我又转开了。装作偶然路过的人,脚步逐渐变快,最后跑了起来。既不知道是那个房间,那个女人是谁也无所谓了。即使推不住在那栋房子里也没有关系了。

  对我明确造成伤害的,是刚才她手里抱着的衣物。比起我房间里大量的文件,拼命搜集来的照片,CD,只是一件T恤,一双袜子就更能显示一个人的现实感。那是还有人在近旁照看引退后的推的现实。

  已经追不了了。已经无法再继续一直看着已经不是偶像的他,对他进行解释了。推已经变成了人。

  对于为什么推会打人这个问题,我一直在回避。一边回避,但又对这件事非常在意。但即便如此,大概也不能从那栋房子外面看出个究竟。没有办法进行解释。那个时候睥睨一样的眼神,不是面向报道员,而是朝向他和他之外所有的人。

  奔跑,奔跑,眼前就出现了墓地。阳光下,墓碑稳稳的矗立。途中所见的小屋水道一侧,并排着扫把,水桶和锡杖。被切断根茎的佛花散落。花朵发出新鲜的断枝后的气味。和曾经在祖母病房前闻到的褥疮的气味类似。突然,就想起祖母被火葬时候的情形。人在燃烧。肉在燃烧,变成骨头。祖母将母亲留在日本的时候,母亲曾经无数次对祖母说【都是你自作自受。母亲也从小到大被祖母说了无数次【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同时哭诉【现在还想把自己的女儿绑在身边】。自作自受。自己的行为报应在自己身上。削肉成骨,对推进行应援应该就是我的业障。想要花一生去推。即使是这样的我,即使是死后的我,也无法捡拾起自身的碎骨。

  大迷路的我做错了车,还差点把公交卡弄丢了。回到离家最近的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回到家。而即使回到家,现实仍只是散乱的衣服,发胶,充电器,塑料袋,空纸巾盒以及已经倒个儿的包包。为什么我没法正常的生活呢。没办法做到为人的最低限度的生活呢。没有最开始就想一下子弄乱的打算。是在逐渐活着之中,如代谢物一样堆积。生之时,我的家一边毁坏。

  为什么推会打别人,为什么我想用自己的手去毁坏这贵重的一切,真相无人知晓。未来永劫,无法得知。但感觉在更加深刻的地方,这些事情与我所相联系。他在眼中喷射出制止的力量,忘记表舞台而第一次想要破坏什么的瞬间,飞跃过一年半的时间在我的身体中涌动。我无论在何时都和推的影子相重合,感到两人份的体温,呼吸以及冲动。那个影子被狗狗咬而哭泣的十二岁的少年浮现出来。一直一直,从出生到现在为止,自己的肉体沉重而碍事。而现在,随着肉体的颤栗,我想要毁坏自身。如果不想承认已经变得七零八落,那就由自己来弄得七零八落。我看向了桌子,接着停在了棉棒的盒子。猛地抓住,挥起。腹中聚集的力量沿着脊梁向上,我深吸一口气。视界猛地展开被单一的肉色所渲染。挥下,毫无保留的,将自己迄今为止以来的怒意,悲意全部叩击一般挥下。

  随着塑料盒子发出声音落在地上,棉棒也散落一地。

  乌鸦在鸣叫。我暂时凝望着整个屋子。从阳台和窗户射入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房间。我所生活至今的结果似乎并非是中心而是全体。不论是骨头还是肉,所有一切都是我。我回想就在将这个扔过来之前的事情。没有收起来的杯子,还留有汤汁的盖饭,遥控器。视线在任意动弹之后,最后选择了事后容易处理的,棉棒的盒子。笑声如气泡一样升腾而起,蓦然消失。

  我捡起棉棒。跪在地上,垂着头,就好像在捡拾骨头一般精心的,捡起自己散落在地上的棉棒。捡完棉棒之后又觉得还有必要捡起已经长出白色真菌的丸子,还有必要捡起空可乐的罐子,但我已然看到之后长长的道路。

  一边趴在地上,我想到这就是我生存的姿态。

  既然不适合两足不行的样子,那就以此来生存下去吧。身体很重。我捡起棉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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