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不好意思,谢谢您帮忙解围,我才得救。」
少女怯生生地向我行礼道谢,模样颇像一只小狗。
「那么,我先走了!如果不赶快追上去,虽然那个人相当差劲,他的家人还是会很难过的!」
她消沉归消沉,但还是抬起头,打起精神。
她才刚被那名陌生男子大声咆哮,心里一定害怕得要命。然而,她仍旧强忍泪水,要去追那名男子。
「等一下,你再把他拦住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出手喔。」
「咦……那真的,很,可怕……可是,不是有句话说,『见义不为无勇也』?」
「嗯,这个想法很好。不过,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认为那个男的会遭遇不幸?」
「这,这个……」
一被问及原因,少女又支支吾吾起来,眼眶也再度泛泪。不过,她这次不是因为想起被咆哮的恐惧,而是类似某种无助的孤独。
「……我就是,这么想。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确,看到那个人,便觉得他身上的背包,会让他在前方的施工路段发生意外。」
她带着全世界最寂寞的表情,轻声吐露。
……我可以理解那份意志(表情)。
那是一种希望,希望对方相信她说的话。
也是一种绝望,绝望于对方不可能相信。
尽管眼泪快要流出来,她仍然拚命地压抑某种情感。
……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
下着雨的冬夜里,那名女子为自己无力办到的事,哭得伤心欲绝。
「真教人意外。你只因为自己的直觉,便说出那种话。也难怪那个男的会生气。」
「——!」
少女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勉强吞回去,失落地垂下头。
那副模样实在很像一只小狗。
「不过,真的是那样的话,可就大事不妙。由我去说服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咦?」
少女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我竖起大拇指,告诉她「包在我身上」。
「由你去跟他说,事情只会越弄越麻烦,所以乖乖留在这里。事情顺利的话,我会回来告诉你。」
「这……咦,什,什么——!?」
我抛下一脸讶异的少女,迳自转身去追那位男子。
虽然已经看不到男子的身影,如果少女所说为真,我便能掌握他的去向。因为他前往的地方,正是我不久前经过的施工路段。
3/
我在礼园女学院所在的郊外搭上公车,欣赏一个多小时的风景,抵达目的地。
一下公车,我便受到盛夏阳光的热情迎接。一路伴随我前往JR线观布子车站的,还有学院内不存在的喧嚣、某位被电线杆和砂石车货台压成夹心的陌生中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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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眼前的晕眩让人感觉快死掉。我几乎要喘不过气。
如果这只是离开冷气车,立刻来到炎热室外所产生的反应,不知该有多好。
这种感觉,有如整个脑袋被人用汤匙挖空,丢进装满汽水的池子。
隔着冒汗的玻璃,我同时看见未来与现在(过去),连自己处在哪一边都分不清楚。哪一个我才是真正的我,被挖空脑袋的一方?抑或是汽水池中的那个脑袋?不管怎么样,相隔许久再度见到「某人死亡的未来」,我的心跳差点停止。
……对喔,自己怎么忘得一干二净。住校生活是很无趣没错,但危险也相对降低,我才没有机会像这样目睹与自己无关的不幸。
「——、——」
我用尽吃奶的力气,让中止的呼吸延续下去。
厌恶、道德、节制、勇气……对各种事物的恐惧,使我的喉咙逐渐干燥。
陌生的男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背着大背包慢慢远去。
「啊,啊,啊——」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好?
应该上前告诉他吗?还是见死不救?如果真的说了,对方一定会不高兴。
虽然不了解那个人,我也一并看见他从事什么样的工作。那名男子专门收购便宜的东西,再高价转售出去,亦即典型的强迫推销、诈欺、常在街头兜售物品的那种人。可是,不论什么样的人,都有自己的家庭。我还不小心看见,他同样很珍惜自己的家人。
我一方面慌张失措,另一方面又冷静得连自己都受不了。
毕竟,我早已经习惯。从小时候开始,我便习惯这档事。
过去我总是说一些教人摸不着头绪的话,大人们因此疏远我。结果,最后的下场永远是那个样子。反正我说出口,也只会换来怒气或讪笑,反正对方只是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干脆闭上眼睛,转过身去,装做什么也看见……没错,只要不管闲事,便不会知道下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