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 在那些家伙脸上连思考的思都找不到,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实现梦想、为了实现深信的未来而活的样子。
无论哪个人都露出理解一切的表情往前走,但其中又有多少人是真正了解?
是所有人?还是只有一小部分?
真货与赝品。我一直瞪着无法融入的人群试图从中找出真货,却完全分不出来。
我自人潮别开眼神,仰望天空。
对了——至少我并不是真货。我本来以为自己货真价实,却轻易地暴露了本性。
……直到进高中以前,胭条巴曾是田径界著名的短跑选手。我在国中时代不知败北为何物,从不曾看着其他选手的背影冲过终点。我深信自己可以继续缩短记录,也毫不怀疑我的运动才能。
更重要的是——我喜欢奔跑。唯有这一点曾是我的真实,我也曾抱着不输给任何阻碍的心。
然而,我放弃了跑步。
我家原本就不富有,父亲在我读小学时失业,从此家里环境变得越来越糟。母亲本来是名门闺秀,据说与娘家断绝关系跟父亲结了婚。
父亲失业不再工作,而不知世事的母亲什么都不会。
生活在逐渐崩溃的家庭中,我比其他小孩更早熟。我在不知不觉间已开始谎报年龄打工,设法支付自己的学费。
我不管家里的问题,光是处理自己的事就够吃力了。
我自己工作,自己上学,全凭自力进入高中。在不再当成父母看待的双亲与生活费的双重压力下,只有奔跑是我唯一的救赎。
所以,我不管再怎么累仍坚持参加社团,也进了高中。
可是我才刚开学不久,老爸就出了车祸。他不仅开车撞到路人,更糟糕的是没有驾照。付给对方的赔偿金似乎是母亲低头向娘家借来的。我在那段期间什么也无法思考,不清楚详细情况。
车祸纠纷结束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周遭的变化。我和双亲明明已经没有干系,但只因为我是他们的儿子,学校方面的态度突然改变。
过去出力甚多的田径社指导老师露骨地对我视若无睹,本来把我捧成期待新星的学长们也施加压力,要我退社。
但这些遭遇我都习惯了,不成问题。
问题在于家里。车祸令父亲失去微薄的收入,已无力支撑家计。母亲虽然打起不习惯的零工,赚得的钱却只够支付水电费。
父亲打从数年前开始就没有正职,最后还无照驾驶撞死了一个人。这些谣言加油添醋地传遍附近邻居之间,令他再也不出家门。母亲忍着被人私下说闲话的压力继续打工,却无法在同一个地点工作太久。最后我光是走在路上,都会有人轻蔑地叫我滚。
……周遭的欺负行径一天天变得越来越激烈,我却不觉得愤怒。因为老爸真的撞死了人,遭人歧视或侮辱都是理所当然的。有错的不是社会,而是我的父亲。
说是这么说,我也没把怒火的矛头转向双亲。
当时,我对所有的一切都感到厌倦。我对身边的种种纠葛厌烦不已,不管再怎么做、再怎么努力,反正结果都一样。既然我无论跑得多快,家庭这麻烦都会绕过来挡在前头,未来也可想而知——
我一定是在那一刻放弃抵抗的。
追求社会上理所当然的生活就得遭遇打击。只要接受我的人生注定如此,就不会觉得自己不幸。这和小时候一样。我以聪明代替幻想,决定一个人活下去。
放弃之后,我感到再继续念书也很可笑,从学校休了学。不,若不把一天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我就养不活家人。只要够年轻,不管有过什么经历都找得到工作机会。我半吊子的良心,让我没办法抛弃家人。话虽如此,我打从休学离开高中后就再也没有和双亲讲过话。
我明明曾热爱奔跑,奔跑明明曾是我的救赎,到头来我却发现那不过是发生了一些不幸后便可以抛弃的东西,不禁愕然。
不再有人称赞我的表现,也不再有时间跑步。我喜爱奔跑的心情,输给了这些活像找藉口似的理由。
若我的喜爱是货真价实的——若奔跑对我来说无可取代,是胭条巴这个人的「起源」,我不可能放弃。
……小时候,父母曾带我去牧场看马。看着那匹连名字也不知道的马,我哭了起来,那不顾一切奔驰的身影令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溢出眼眶。如果人真的有前世,我大概是一匹马吧。奔跑这个行为,曾让我感动得如此深信。
然而,我却是假货。
没错,我只不过是深信自己货真价实的赝品罢了——
「——结果还杀了人。」
我试着发出低笑。
分明一点也不开心却笑得出来,人类真是故障多多。
我已厌倦仰望天空,转而眺望街道。
……人潮还是一样源源不绝。
那些面带笑容或一脸若无其事的家伙不可能是真货。正为了某个目标而活的人,怎么可能在游乐场所浪费时间。不,就算他们的目标正是玩乐——我也不承认这种「真货」。
……卡答卡答卡答卡答。
这时,我突然清醒。我——应该没抱着什么强烈到足以产生这等独善想法的主张才对。
找看看手表,就快到傍晚了。
总不能在广场上待好几个小时,我只得漫无目标地告别奔流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