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住处与年纪都很相近,因此我会跟皋月如此要好,或许是必然的结果。
「我叫做皋月。」
「我是芽衣。」
彼此以十分简洁的方式自我介绍,可是皋月似乎听不清楚我的声音。
但这也是在所难免,我摸着自身那坚硬的脸颊。
「果真就像妈妈他们说的耶~」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来了个怪家伙。」
「咦~」
在神社的老旧公园里遇见的皋月,打从心底很高兴见到我这个怪胎。尽管我认为皋月才比较奇怪,总之似乎彼此都是怪胎的缘故,我们比其他孩子更快打成一片。
「你的脸上戴了个怪东西。」
皋月开心地指出这件事,我随即明白她是指我脸上的面罩。
「这个吗?爸妈说我不戴上这个的话,就不能出来玩。」
他们说外面很脏,强迫我必须戴上面罩。一旦我在住家以外的地方脱下面罩,爸妈就会把我臭骂一顿,而且还一脸紧张,看起来不像是叮咛,而是警告。
「你就算没戴上这个,仍是长着一张怪脸。」
「……居然说得这么过分。」
我不加思索地说出这句话。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注意到此时的皋月,是慢了一拍才回嘴。其实皋月跟我一样,都是女孩子。
在那之后,我和皋月在公园里的沙坑中嬉戏。那是一座充满纯黑色沙子的沙坑。双亲曾叮嘱我不许乱碰那些沙子,可是皋月毫不在意地抓起沙子,于是我便有样学样。皋月想用沙子建起一栋大楼,不过尝试好几次都失败了。没想到即使巩固地基,还是没办法盖起来——我如此纳闷的同时,也上前帮忙。
皋月站在多次倒塌的散沙另一端,以撒娇的眼神看着我。
「欸,让我看看你的脸。」
「我的脸?」
「我想看看你面罩下的样子。」
「咦……」
「你别吊人胃口嘛。」
我支支吾吾地解释自己没有那种意思。纵使双亲不在现场,我还是不太愿意违背他们的嘱咐。只不过一直戴着面罩,导致里面充满热气,令我也想直接呼吸外面的空气。
再加上一想到或许能结交新朋友,我便伸手摸向面罩。
「只能一下喔。」
「嗯。」
「你不能跟我家人说喔。」
「嗯嗯。」
面对皋月那轻率的回应,增添了我心中的不安。我就这么犹豫到不禁觉得脑袋发昏,将面罩脱下。
脱下面罩的瞬间,有一股清爽的感觉,从脸部露出的位置窜进来。一阵像是紧贴着脸庞、十分沉重的风,吹散了我脸上的热气。当我抹去额头与脖子上的汗水,发现皋月呆若木鸡地望着我。难道我的长相,与她想像中相差那么多吗?我沉默不语地深呼吸一段时间后,脸上的凉爽感逐渐消失,变得与戴上面罩时的情况差不多。
「看完了吗?」
「……嗯。」
看着稍稍点头的皋月,我重新戴上面罩。其实我很排斥戴面罩,毕竟这样很热,不过双亲表示脱下面罩会害我生病,迫使我只能乖乖服从。没过多久,我又感到很闷热。
「噗呼~」
我隔着面罩发出叹息。皋月仍一脸呆滞,像是身心分离般地愣在那里。尽管从表情上不容易判断,但是根据我的猜测,她应该是因为我的相貌而陷入沉思。而且看她出现这种反应,我反而很在意。
「如何?」
「……咦,什么意思?」
皋月的反应很慢,宛如思考踩了煞车,比之前更迟钝。
「我的脸。」
看完后有何感想?究竟是好是坏,面罩下的我已满头大汗。
「啊……」皋月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不知她是否没注意到,她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她不要紧吧?以别种角度来看,着实令人担心。
最后,皋月轻轻地开口回答。
「我不知道。」
她的语气缺乏抑扬顿挫,小声到快要让人忽略了。
「啥?」
「没有先思考一下,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语毕,满身是沙的皋月快步离去了。
我的面前,只剩下不知要盖成什么模样的沙堆。
我与皋月初次相遇,就是在五月的某天。是空气停滞、略显闷热的五月里。
不再翠绿的植物,暗沉的天色,以及略显模糊的街景。
我和皋月,就是出生在这个时期。
后来,我们两人得知各自的名字,都是源自于五月。(注1:五月 芽衣原文为メイ,念音同英文的M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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