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真是一段漫长的路程。
在这个世界呱呱坠地后──究竟过了多少时间呢?我不晓得该从哪里数到哪里才能够表达「我出生之后」的期间,不禁莞尔。
我一路走来都专心致志地朝著巅峰二字而行。我不晓得自己为何想要这两个字,但就是想变成最强的人。
……我是最近才不再这么说的。当然,我并不是放弃攀上武艺巅峰了。这份心情反倒日益变强。我所放弃的,仅仅是在没什么了不起的目的之下朝它迈进一事。
我想要守护重要的事物。我曾经认为战斗不需要理由,但当我为自己的感情做出一个结论后,心情便畅快无比。
不晓得生于世上多少年的我,经历过许多邂逅。
我遇见了师父和艾尔玛,被亚那滋大人四处追著跑,还有和杰司达互殴。
交到了瑟莉亚和席德这样年幼的朋友。邂逅了苏娜这个莫逆之交。为小小年纪便很了不起的莫妮卡感到佩服。和尽管粗鲁却让人舒畅的男人道格拉斯喝过酒。见到对武道怀抱真挚心情的蕾蒂丝而感到开心。
每段缘分都是我的一部分。想当然耳──也包含了孽缘。
为昔日劲敌赛兹罗堕落的模样而失望。为伤害女儿的葛劳帝斯而发火……前世遗留下来的灾祸种子即将萌芽,令我感到焦躁。
我似乎便是在种子正要长成大树之时诞生了。一思及此,甚至觉得这是世界要我收拾残局的意思。
如今不一样了。苏娜、艾尔玛,以及──对今生的我最重要的雪莉露。我现在会觉得,我是为了走过这个有大伙儿在的时代而转生的。
「……来了吗?」
因此──我非得跨越这堵高墙不可。我必须在这座照理说杀死了昔日弟子的无名荒野,清偿前世的债务才行。为了朝这个时代的未来迈进。
「喔?吃下那等败仗,你们居然还全数到齐,真是了不起啊。」
我们四人以和过去相同的阵容出现在嘉尔特眼前,于是他便出言嘲讽。
说真的,这句话连我都想说了。我们将受挫的心团结了起来,站在这里。
……我们已化为一棵更为坚固的大树了,如今此等程度无从撼动我们的内心。
嘉尔特虽语带嘲笑,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吧。他只是稍稍调侃一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吶,这还真令人怀念不是吗,师父?这是我和你的起始之地,你应该也心有所感吧?」
当嘉尔特将焦点从「我们」转到「我」身上的瞬间,他便扭曲著混浊的双眼而笑。
「起初我很恨你,而今我甚至对你怀抱感谢啊。我是在死亡深渊吶喊著对你的憎恶……祸石正是在那时对我开口说话的。」
嘉尔特按著被挖开而留下的伤痕,眼神大变。
……我总觉得,终于稍稍理解到这男人混浊的眼瞳带有什么意义了。
尽管我并不想了解,但这男人的笑容是货真价实的。同时,不论是憎恨或是感谢我也都半分不假吧。只有一个需要修正的部分,就是「起初」这点。
这家伙如今也对我抱有近乎疯狂的憎恶,以及感谢我让他和石头相遇──但恐怕也将我视为师父看待。
明明远比先前的我要来得强大,却找各种理由让我活下去,而后数次在场确认。在他心中,我是个不足挂齿的人物,同时也是「应当超越的师父」。
「还真的有所谓斩也斩不断的缘分啊,师父?……我要和你一对一,斯拉瓦•贝萨。我对你以外的人没有兴趣。你是我为了获得最强之力的最后『试炼』。之后我会干掉那边的『公主』小丫头──但其他人只要不动手,便一点都不重要。」
正因如此,他将解除大祸石封印的关键设定为我。藉由超越师父来获得最强的力量──他试图获取此种感伤。
若仅仅是要得到力量,二话不说杀死雪莉露便成了。而且也完全不需要等一个月的时间。在大祸石之厅时,我和赛兹罗都遍体鳞伤,雪莉露也昏过去了。送三个人上西天再使大祸石觉醒,理应易如反掌才是。
……明明如此,他却没有这么做──这全都是因为他将自己视为武术家。
「……天晓得。就算你将现在要来划下句点的事说是缘分,我也只会感到困惑。」
当真──无聊透顶。
我对你没兴趣。我反过来如此回应,嘉尔特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自己放弃了逆流而上的男人,哪一点算得上是武术家啊?
杀死我算是试炼?堂堂正正地一对一单挑?这人究竟在说什么鬼话?
所谓强悍,是针对心技体三者合一的评价。至少,我是那么认为的──若是「武术家」,想必觉得理所当然吧。
为了私利私欲驱赶别人,践踏带有使命的少女,如此忽然得到的这股借来的力量,岂有称为强悍的道理。
「一对一正合我意。但你可千万别忘了,这并非『比试』。」
我这么宣告后,转眼间嘉尔特的脸便扭曲了起来。和过去的赛兹罗一样。由于这帮家伙并非人类,才会格外地注重人类的形式。
没错,他们并不是人。根本不可能算是武术家。
……这个男人有他的本事,还有无可比拟的强大魔力。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拋弃了心。舍弃了身为武术家最重要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