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天 ①

─枪枝贩子这会儿就不再打哈哈了,他冷冷地否定:

  「买枪的是你吧。还有,开枪的也是你。」

  开口的中年男子顺带将手指凑到墙壁。他折弯手背,好似要将指头和指甲直接插进墙壁,并藉此扶起身体。他把肚子突向前面起身,顺势用鞋底朝佑贵胸口一脚将他踹飞。

  佑贵落得被对方踹胸口的下场。当他被腿劲踹得眼冒金星时,中年男子也因为出腿姿势太过勉强而摔倒在地上。虽然腰脊摔惨了,中年男子仍然振作得比较快。

  中年男子怀著满肚子的怨气提防佑贵,就怕他开枪。佑贵在这几天冷不防挨打的次数已经多到夸张,却没有从中学到教训。目前他的脑子没那种余裕。若是无法在良好环境下有效率地学习,效果便不彰。

  中年男子仍不停手。背脊重重撞在墙上的佑贵痛得呻吟,他就踹佑贵毫无防备的脸。脚尖划过了挤进齿缝的脸颊肉,使佑贵从脸皮感受到好似左眼被踢得迸出来的错觉。剧痛比惨叫声来得晚。

  佑贵感觉到自己的脸变形得像丝瓜一样,在地上打滚,中年男子却丝毫不留手,抬脚踩住他的手臂。先踩烂手指,然后在脸上补了好几脚将鼻子也踩烂。对方比佑贵以往遇到的任何人都狠,绝情程度更甚戴著魔女帽的木曾川。

  佑贵的鼻血喷得连呼吸都有困难,陷于缺氧状态的脑子无法正常运作。

  鼻梁骨被踩碎搅和在肉里头的感觉因而变得模糊,或许可以算不幸中的大幸。

  「对喔,你是杀人犯嘛。我提防得太晚了,哈哈。」

  中年男子笃定已经将佑贵的抵抗意识及肉身自由没收以后,才和气地笑了笑。

  从他的口气感觉不出情绪波动,毫无愧疚之情。

  尽管佑贵意识朦胧,仍在对方身上看到了昨天那个杀手的影子。

  无论伤害谁都能保持平静。

  那个男人说过,那就是杀手必备的素质。

  「可是呢,我说你啊,你被菜刀切到手指会跟制造商抱怨吗?不,错了,你是在对自己买菜刀的店家找碴。要发牢骚当然行,不过别以为有人会理你。」

  中年男子一边说著类似忠告的词一边在佑贵的衣服里摸索。他在找理应藏在佑贵身上的手枪,但不可能会有。中年男子将钱包摸走,不过立刻又放了回去。

  以情况而言虽无法理解,佑贵却对那种规矩的态度有了一丝丝近似好感的心理。

  「搞什么,你把东西收在其他地方了吗?唉,这样是比较好。」

  中年男子自顾自地表示认同。这些话佑贵半点都没有听进去,就算听得见大概也不会老实回答,因为枪早就不在他的手上。东西被抢了。

  佑贵已经忘记自己被揍到呼吸困难,还用手指感受著冷冷的空气。

  连共犯都失去,无助感变得格外明显。

  不管是多小的支柱,佑贵现在都会想依靠。

  全身都在叫苦,佑贵根本分不出哪里是哪里,尽管伤痕累累,他还是爬起来坐到墙脚。佑贵擦掉鼻血,用手将张著的下巴往上推,硬是让嘴阖上。

  有类似沙子摩擦的声音及触感围绕在下巴的接缝,激起鸡皮疙瘩。不适感无法抹去。

  「不过,你下手时真是大胆。敢在光天化日下开枪,亏你到现在还没被抓。」

  中年男子明白枪不在佑贵手上以后,就放松地坐了下来。佑贵默默地仰望废弃工厂的天花板。有植物遮蔽,光源遥远,顶多只能微微点亮地板,照不到天花板与墙脚。这样对目前的佑贵来说反而好。

  可以感觉到有鼻血堵在颅内。原来就是这样啊──佑贵总算冷静地实际体认到。这就是罪犯,被人疏远,没有自由也没有依归。时间根本不会缓缓流逝,身心只会逐渐疲惫。

  而且绝无救赎。

  佑贵的人生已经无从挽回了。

  即使有这样的佑贵在旁边,中年男子还是坐著不打算离开。

  被狠狠踹了一顿的怨恨被恐惧还有想找人讲话的念头埋没。

  佑贵不会说自己光明磊落,但是肯与他交谈的人有限。

  或许佑贵在昨天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慢吞吞地动起肿胀的嘴唇。

  「出了什么问题吗?」

  「啥?」

  「我不晓得什么假不假货的……但你正在伤脑筋吧?」

  假如折磨过自己的人陷入苦恼,心情也会开朗些。

  这也是佑贵攀谈的用意。中年男子似乎同样需要找人吐苦水,手跟嘴就有了动作。

  中年男子在公事包里摸索,然后掏出手枪。佑贵伸长脖子愣住了。

  「交易出了差错,我不小心把自己平时带在身上的模型枪卖给客户了。这个闪失要是泄漏出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处置等著我。管地盘的是个女人,那家伙虽然是女的,但她只是披著人皮而已。照我看,她根本是从外星球来侵略的异形。」

  中年男子的舌头停不下来。他根本没看佑贵,而是呆呆地望著远方。

  「连我委托的杀手都道歉说他不小心失手了……要是委托者身分穿帮,别说受到报复,肯定会被宰……唉,不行不行,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就是不想那样。唯一的活路在于那个杀手能把所有人都解决……但是大概没希望。敢对那女人出手,那家伙绝对会有动作……啊~~所有人大概都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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