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天

况。太郎由那联想到傍晚时分染上夕色的云彩。

  还有一点奇妙的是那道背影并没有悲怆感。或许是情绪太大无法容纳,各方面部麻痹了。对于至今不曾失去亲友的太郎来说,那是想像不及的领城。

  失去一项组成自我的重要成分,代表当中会出现空隙。接下来,要是放着空隙不管就会让事物一一产生偏差,使环境分崩离析。为了防止那种结果,在空隙自然填补以前,悲观和绝望会将人束缚,让一了百了的行为受到抑制。

  然而,假如那种悲伤已经麻痹。

  假如找到了喟叹以外的发泄途径,人会变质到什么地步?

  小泉明日香所走的路和太郎大致相同。经过图书馆和公园前面之后,太郎就察觉她打算去哪里了。如太郎所料,小泉明日香消失在车站,背后拖着想不开的气息。

  太郎考虑到小泉明日香和首藤佑贵会合的可能性,于是判断应该不可能这样而就此停住,结束对她的跟踪。假如对方单纯去参加葬礼倒无所谓,万一离开城镇有其他理由——太郎晓得有「杀手」这种行业存在,因此很容易就能想像接下来的事。

  太郎朝车站仰望片刻以后,听见了电车发车的声音。

  载着少女的电车去向何方?

  即使太郎分出了些许心思遐想,也无从导出确切的答案。

  首藤佑贵

  「……我说啊,你打算跟到哪里?」

  木曾川沿着地下街走到一半,在看见六号出口之后回头。东瞄西瞄、处处提防的首藤佑贵乍看就显得鬼鬼祟祟,人躲在木曾川背后还被他的问题吓到发抖。大量流出的汗水沿着鼻子流下,佑贵紧绷得连汗水都没空擦,脖子固定成歪斜的奇怪角度,嘴唇似笑非笑地张开,而且缺乏血色和光泽。

  木曾川把佑贵那副德行当成回答,叹了氟以后便转向前,迈出脚步。

  过度敏感的佑贵分不出别人有没有将他看在眼里,陷入了彷佛所有视线都在苛责自己的心境,同时也只能跟在木曾川背后继续走。

  佑贵在吃过早餐以后,立刻追着木曾川离开了房间。对要去哪里全无目标的佑贵来说,唯一有可能依靠的就是那个男人的背影。当时正在讲手机的木曾川一脸困扰地看向佑贵,不过或许是因为那通电话,他才没有翻脸弃佑贵于不顾。

  离开完全陌生的公寓走一小段路就能看见浅间绅社,佑贵藉此大约掌握了所在的位置。他们位在由车站往国际中心大楼看的方向,并没有和名古屋车站离得太远。认知到这一点,使佑贵原本迟钝的感官变得过度敏感。

  自己走在外头,而且外头有人。外头满满都是和自己不一样,可以无所畏惧地走在太阳底下的人。佑贵开始觉得那些人都在注意他。

  光是和木曾川走在一起,佑贵就会陷入所有罪恶都集中过来而让自己饱受抨击的心情。

  佑贵已经杀了人,没办法溶入那种一般的景象。所有人都会发现他一身格格不入的污秽,遭社会排除是不言自明的道理。这层想法将佑贵逼得更加紧绷。

  尽管木曾川对佑贵的模样和心境都了若指掌,却无视于他继续走。

  他们经过国际中心大楼前面,从樱通七号出口走进地下街。大概是因为以女性容层为主的店一间接一间,点缀视线两旁的光彩都用桃红色当基调。头顶上热闹到吵杂的地步,让人静不下心。对佑贵来说那种噪音像救赎,也像苦苦相逼的矛头。恐惧令皮肤不停冒出鸡皮疙瘩,不过都没声音就得感受如线头潜伏于耳中鸣鸣作响的幻听感,能从中获得解放让他欣喜。两种极端反应使佑贵的感官错乱,连脚踏地面的触感都被隔绝。理应是立体的景物难以看清轮廓,眼前景象一直在蠕动,指头轻得好似幻梦的一部分。

  当佑贵漫无目的地跟在木曾川后头寻求依靠时,听见的头一句话就是刚才那句。佑贵连木曾川要去哪里也不清楚,看起来却大有意思跟着他到名古屋车站。只要从地下走到上头,那桩事件的现场就在前面等着佑贵。

  「你别跟了。会害我一起被逮捕吧。」

  木曾川乐孜孜地讲出辛辣意见。佑贵整张脸像沾湿的纸一样轻易地变皱。脸孔的轮廓变肿,脸颊与额头彷佛里面养了虫似的发胀。好像只要轻轻一戳,就会当场哭得不成人形。依旧朝着前面的木曾川轻浮地对佑贵忠告:

  「被车站的警察看见,你就玩完了。我想你在途中的出口往上离开比较好。」

  佑贵的耳朵几乎没将话听进去。脚趾像拒绝行走一样失去了自由,直接就地停下。木曾川也察觉脚步声没有继续跟在后头,摆出一副「谁管你」的态度直接往前走。不过他拉了帽缘,搔了搔脸,又回头抱怨:「哎,真是的。」

  麻烦死了——木曾川边嘀咕边走向佑贵。明明不是万圣节却戴在头上的三角帽备受注目,彷佛根本不当回事的木曾川问佑贵:

  「……我说你啊,就没有想做的事情吗?」

  留步的佑贵和木曾川隔着一段距离,但是这句话穿过了如杂讯般围绕在旁的噪音,传进佑贵的耳里。

  我已经没有资格谈那些了吧——差点这么回嘴的佑贵又被木曾川鸾恿。

  「好不容易得到了力量,不要杀了一个人就结束……你都没想过要好好发挥一下吗?你的人生已经确定会有陨石砸下来了。会在两天后?还是三天后呢?不,搞不好是十分钟后。人类接近灭亡时,八成会有各式各样的反应,你不觉得一般来想,无论如何都不希望留下遗憾吗?」

  木曾川用手指戳了戳佑贵的肩膀,佑贵光是这样就站不稳。但是木曾川的那句话闪过耳里,对他造成更大的冲击。想做的事情——这句话的字音和藏在身上的手枪接触到肌肤,冰冷得让佑贵产生遭到四面八方围剿的感受。木曾川又接着说:

  「为了消解后悔而去自首也是一种做法,要将看不顺眼的家伙全干掉也行,要嘛用手枪威胁就不愁没有钱或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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