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有苦闷的回忆。他为了工作曾去过一间旅馆,却在那里被共乘电梯的男人扳断食指。
太郎搭上只载三四个人似乎就会撞到彼此手肘的狭小电梯,按下「3」。电梯反应缓慢,门关上有奇怪的间隔。一开始动,好比箱子从底部受到摇晃,提供了不稳定的搭乘感。尽管脚下不牢靠得好像会直接翻过来,让太郎绷着一张脸,电梯仍然到了三楼。
出电梯的太郎瞥了右侧淋浴间一眼,然后从领到的单据确认包厢号码。他顺着号码的指示往左走,发现了要找的包厢。
太郎进包厢锁上房门,脱了鞋坐到地垫上。将帽子摆到键盘旁边以后,他立刻打开捡到的书包。太郎抽出一本课本看了封底,上面却什么也没写。而且干净得几乎没沾上指垢。
「升上高中难免都不写名字吧。」
放回课本后,太郎又摸索书包的其他地方。拉开拉链伸手一摸,学生手册就夹在里头。
太郎抽出平时八成用不着而难以处置的那玩意,先是看到了大头照。上头拍的正是带着手枪的那个高中生。
这样就没有书包另有其主的疑虑了。太郎安心地从手册上接收资讯。
「首藤佑贵……高中三年级。毕竟穿着制服嘛,配合目击情报大概一下子就会锁定是哪所学校了。那样的话,从没有书包和手册这一点就能过滤出犯人……基本上也还有监视器的影像可以参考。嗯嗯。」
上面也记载着住址。虽然有些距离,去的时候盯着地图稍作研究就不成问题。但是太郎不打算立刻动身前往。他认为首藤佑贵八成不会乖乖地直接回家。神经粗成那样倒值得从某方面给予赞赏,不过照对方的年纪大有可能怕过头,担心警方早就等在家里抓人。那样一来,逃离车站的高中生会往哪里跑呢——太郎抱臂歪着头思考。
太郎会执著于首藤佑贵,理由当然是出在那把手枪。跟筱崎达郎交给他的纸玩具枪同款式的手枪,而且那是射得出子弹的真货。纵使筱崎达郎再怎么坚称掉的是模型枪,太郎也不可能不怀疑其中的关联性。太郎估判,也有可能就是首藤佑贵捡到了那项失物。假如太郎料想的完全正确,证明筱崎达郎委托的内容所言不实,他也考虑取消掉这桩差事。代人找寻非法遗失物的风险太大了。不过以太郎的立场,也不想跟持有手枪还当街开火的人有牵连,因此他打算在查清对方下落以后就转达认识的警察来处理。极力避免和杀人案件扯上关系始终是太郎遵奉的方针。
太郎连高中名称都一起抄下以后,就将手册放回书包。其他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玩意,只剩处理掉书包而已。这东西不方便一直带在身上。
当太郎眯眼瞪着墙壁思考时,有人从通道敲了门。
那种敲门方式格外触动太郎的神经。
以店员来说就显得粗鲁又不客气的速度。
太郎抬了头,不动声色地当场起立到半蹲的高度。
这间漫画咖啡厅虽然有隔间,但是并不算是彻底的密室。站起来就能从上面偷看隔壁包厢。太郎在应声前确认过隔壁没人,就将首藤佑贵的书包扔了过去。然后他重新戴好帽子,推开房门。
结果站在通道的并非店员,而是两人一组的警官。太郎装出瞠目结舌的模样。尽管他不希望,不过这也不是他头一次被警察找上门。
「两、两位是……警察吗?」
太郎缩头摆出畏惧的态度。左边的男子点了头。
「有消息指出在车站犯案的犯人逃到了这里,所以我们来做个确认。在你忙的时候打扰很不好意思,但是请配合调查。」
「喔……治安真不平静耶。」
太郎表面装蒜,内心却对警方的情报大为讶异。
首藤佑贵在这间漫画咖啡厅。太郎原本以为他会逃得更远,所以才意外。
原来最近的高中生会把漫画咖啡厅当避风港啊。
多学到一件事的太郎「嘿嘿」地朝警察点头哈腰。
首藤佑贵
我一直都在这里上网,而且一回神才发现自己睡着,作了对人开枪的梦。
梦境里留下了有人死亡的余悸,醒来时心情恶劣无比,寒栗至今未歇。明明是六月却寒意刺肤,一不留神就会想捧着头蹲下。蹲下。蹲下。
佑贵在漫画咖啡厅的包厢把玩手机,写出的邮件内容属于逃避现实。信没有寄出,手机被甩到了角落阴暗处。之后,他开启电脑的电源。
在等待启动的空档,佑贵低头看向手掌。有两只干净的手。没弄脏,什么也没碰。有两只故作无知,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的手。可是,这双手伤过他人,成了加害者。佑贵没有目睹对方临终但依旧能确信。
他确信,吉上俊吾死了。
无论受惠于多大的才能,只要被一颗子弹贯穿,就会沦为那副德行。
佑贵透过那双手得知「特别」有多脆弱,口里发出变调的声音。听来像在笑的声音立刻就哽噎中断,在佑贵肺部留下深刻痛楚。宛如被尖锐石块扎入体内,光是想挪动身子就会惨叫出声音。好似被情绪洪流夺走水分的干涩眼睛流不出泪,只觉得到处都痛。咳嗽时也感觉不到湿润,哽噎好几次喉咙还是会痛。
佑贵最害怕的并不是对于杀了人这件事的恐惧,而是自己之后将有何下场的不安。自己的人生已经完了。真的吗?怎么可能就这样完了。如此的纠葛不停反复着。尽管佑贵假装已经看开,在内心底部依然存着世上唯有自己才「特别」的想法。生而为人自然会有的那种想法,使他承认不了现实。自己是经过一波三折还可以爬得更高的人,不能就这样认栽让一切都了结。
为了按住发抖的嘴唇,佑贵啃起指甲。牙齿也微幅颤动着无法顺利咬合,指甲逐渐剥落。
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