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话——黑田在内心窃笑。跟着下一句则是彻底胡诌。
「我觉得自己只要看着你,就能明白何谓美了。」
相对于带着笑脸吐露出肉麻疯话的黑田,绿川脸上并无动静。
甚至冷漠得像是看穿了眼前男子的心底。
「是吗?」
结果绿川答得也很平淡。而且她立刻缩回脖子,连窗户都关上了。
那种冷漠的态度让黑田坦然地予以赞赏:「真不错。」
之后,黑田又傻傻地杵在路中间抬头看了半晌,绿川却没有出来。然而听讲的那些学生还是低头看着他。穿和服的那个女人也有出现,不过只有她投注的视线让人觉得性质有异。
一直暴露在那阵视线下的黑田,决定赶在警卫出来以前先和大楼拉开距离。他斜斜穿过斑马线,逃进立体停车场里面。
黑田躲在二楼角落的暗处。歇下来的他极自然地用了毛巾来擦汗,顺便也嗅着那上面的气味。
「嗯,有美术室的味道。」
即使毛巾干了,土及颜料的香味仍然吸附在上头。那大概就是绿川圆子化的妆——如此猜想的黑田对她更有好感了。学绿川把毛巾绑在头上以后,他才摸着下巴说:「这下糟糕了。」对自己要收拾的对象这么中意不就难干活了吗?黑田心想。
相反的,要是碰上讨厌的家伙就会觉得特别值得杀吗?黑田试着回顾过去,得出的答案让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倒也没有耶。」
杀人自然是坏事,要从中追求生存价值一类的充实感等于缘木求鱼。正因为那些要素的含量是零,黑田才想勾起自己的兴趣来填补。透过深入了解工作及委托者,他就能得到领悟好借此故作满足。黑田就是性格平凡,苦恼的事才多。
被对方警戒到那种地步,课堂结束后要跟踪掌握其行动也就困难了。因此黑田接下来可以采取的行动顶多只有从其他方面来调查绿川圆子。虽然还要调查绿川的底细及家庭背景,与此同时,黑田对收到的另一张照片也有兴趣。他用手指捏着那只壶的照片,意气风发地为了请人引荐专家而迈出脚步。黑田时常会想,对俗事有这种行动力的自己恐怕天职不在于当杀手,而是自由记者吧。
岩谷香菜
「是不是请人带钱过来就好了?」
香菜对于问题的答复十分普通,提问者听了似乎任谁都能想到的解决方式却佩服地雀跃说道:「那样不错,就那么办吧。」于是女性开开心心地将耳朵凑向手机。
将时间稍微回溯。
被凯碧带到高岛屋的香菜被迫买衣服,然后被迫换装,只有打扮换了个样的她接着被带去的地方是发廊。凯碧无视于香菜想自己剪的主张,替她选了和站前略有距离,位于交叉路口的一间店。那是一栋和传统理发厅相邻营业的白色建筑,入口并非自动门而是西式大门。
香菜看了外头的收费表,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无法理解发廊为什么这么贵。
一进到里面,先迎接她们的是狗叫声。从柜台后头跑出一只褐色毛的小狗,直朝着香菜叫。它兴高采烈地动个不停,像是在跳舞。原本香菜因为被迫穿上一身不自在的衣服而丧气,
现在也对意外的欢迎而眼睛发亮了。她蹲下来伸出手,小狗立刻攀到了她的手臂上。
「不是狗狗警察,而是狗狗理发师啊。」(注:「狗狗警察」是一首日本童谣)
被香菜捧起来的小狗把脸贴过来想舔她的鼻子。香菜本来都任由它舔,不过舌头伸到鼻孔里时难免还是吓得抽了身。他们分开以后小狗就被发廊店长逮住了,香菜则被凯碧揪着。
受到跟狗同等的对待方式,香菜认分地说:「唉,我想也是。」然后比狗安分地让人领到椅子上坐好。
小狗被带到了隔壁的理发厅。那里似乎是和发廊一同经营的。被围上理发布的香菜看了店长。由于对方有着小麦色肌肤和金发,香菜冒出「好像冲浪客喔」这种常见的感想。店长问了:「要怎么剪?」正当香菜咕哝着思索片刻之际,凯碧就大致做出了指示:「总之先把长度修齐。她头发有点厚所以请替她打薄。」香菜本来想找几句话反驳,不过没什么可说只好顺着回答:「不然就那样吧。」
香菜对发型毫无讲究,使凯碧露出苦涩的表情。她似乎是担心朋友连表示不满或反抗的气力都没有。被喷雾器打湿长发的香菜透过镜子看见凯碧那张脸,却因为嫌回话麻烦就转开了视线。
转眼望去的她和隔壁位子上正在烫头发的女性对上眼。对方也是看起来比香菜年长许多的年轻女性,微微露出的头发则是金色;嘴唇薄,两颊细长,线条俐落的脸孔凛然有神,却也具备十二分的娇嫩。
「看起来真是颗值得好好修剪的头呢。」
女性看了香菜打湿后长度更显得参差不齐的头发说了。香菜嘻嘻呵呵地陪笑混过去。她自己剪的时候以为修得很整齐,但终究是出自外行人之手。事实晾在眼前又让人在无心间点出手艺有多差,香菜也只能笑了。
「你是高中生吗?在这种时间上发廊,就算有姐姐陪同也不行喔。」
「喔,对不起。」
「那家伙是大学生啦。」
坐在后面等候的凯碧似乎对什么都不否定的香菜看不过去而插嘴。女性目瞪口呆地上下摆头,好像主要是在确认香菜的脸,还有胸部。
「而且她六年级了。」
「咦,小学生吗?」
「不不不,大学生。」
「哎呀,那更不是上发廊的时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