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著在超商买的食物无所事事地度过。房间没有开灯,日光灯对我们那时的氛围而言,感觉过度干扰。
「不能只吃零食活下去吗?」
真白那天的晚餐是布丁、冰淇淋、饼乾和巧克力,但不知怎地,看起来不像她平常也这样吃,反倒像是某种反抗举动。真白十分开心地吃著那些垃圾食物,彷佛在享用非常珍贵的大餐。
「不如当点心师傅?」
「就这样吧。」
全部吃完的真白打了个呵欠,上半身靠在桌子上。
「我最近都睡不著。」
「我也是。」
「感觉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比一个人更容易睡著。」
「可是为什么呢?旁边要是有人,翻身会发出声音,更别说有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睡在旁边,那股存在感反而令人更难入睡。」
「大概是因为人类生来就无法忍受什么都没有的状态吧。」
真白的意思我不是不能理解。
「小时候比现在更害怕一个人睡觉啊。」
「为什么?」
我不加思索地下意识问道,真白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会不会是因为睡觉宛如接近死亡?你看,睡觉的时候什么都感觉不到,好像进入假死状态。」
「换句话说,我们每天都稍微死了一下啊。」
接著,我们在卧室铺好棉被,两人一起趴在棉被上,打开吉野的笔电看她写的小说。
「如果没有吉野同学的小说,我不会活到现在。」
我偷看真白的侧脸。和在教室里的模样截然不同,现在充满生气,气色非常好。
「吉野同学一开始为什么会想写小说呢?」
「我问过她。」
虽然犹豫该不该说,但对方是真白,说了似乎也没关系。
「有时候不是会觉得自己和其他人简直太过不同吗?」
「嗯,我好像懂。」
自己的心情无法与任何人共享,但这种心情大家都曾经有过。
「吉野好像无法忍受。」
「我偶尔也无法忍受。」
「但是,小说即使写的是自己的事,不时却有种写的是别人事情的感觉。这可能是理由吧。」
「就这样?」
「还有,大概是认为人生没有意义。」
我张开手掌伸向天花板,然后彷佛要抓住什么似地握住拳头,但什么感触都没有。
「默默接受无谓的人生继续活著,实在太漫长了。」
毫无虚假地活著的人生毫无意义、杀气太重,某些谎言是必要的。
「没有天堂吗?」
「没有,也没有地狱和炼狱。」
「不管是谁都只是回到虚无的状态吗?」
「我也是,你也是。」
「吉野同学也变成无了吗?」
「只有作品留下。」
但有一天会消失。这样一想,写小说这件事果然还是很虚无缥缈。
夜晚,关掉电灯的房内只有吉野的小说在笔电中发出光芒,彷佛吉野正在注视著我们。
「你睡不著的时候会做什么?」
「以前会看看小说、写写小说。」
「现在呢?」
「……回想吉野的事。」
「我也一样。」
「差不多该睡了。」
我把棉被盖到脸,闭上眼睛。
过一会儿,身旁传来动静。
「牵手吧。」
踌躇了几秒钟,我还是把手伸向她。
「那不是手。」
「抱歉,看不见。」
「这才是手。」
冰冷的手抓住我的。
「祇园祭的时候。」
「嗯。」
「我很想牵,但是不敢。」
我回握她冰冷的手。
「真不想睡。」
两人就这样一直牵著手。
过不久,听到她发出哽咽声。
我张开眼睛看她。
她坐起上半身看著我。
「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