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糟透了。」
「用别的笔再涂一层不就好了?」
美术教室位在一楼,外头面向中庭。我开门走了出去。
「等等,染井同学,接下来要怎么办啊?」真白从后面跟上来。
「暑假还真闲。」
这种想法对我来说可能是第一次。以前的我反而比较喜欢闲闲没事做的感觉。我认为一个人度过的时间,比与某人在一起的时间更珍贵。
但今年不同。原因我不清楚。
「我以为染井同学是更优秀的男生。」
「什么意思?」
我只能苦笑,甚至没有转过头去的意思。
「因为你是那位吉野同学唯一亲近的人啊。」
「只是巧合罢了。」
我们最后拥有的只有这个。现实中发生无意义的巧合,我们凑巧住在附近,所以念同一所国中、参加同一个社团。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曾经活在她身旁。
「你想像中的染井身高更高、腿更长、发质也更好,是个体贴又有男子气概的好人吗?」
「也不完全是这样。」
基本上没有人能胜过想像。
「染井同学不写小说了吗?」
「是啊。」
「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
我希望不用思考、不用感受、不用做什么大事地活下去。
「不后悔吗?」
「就算这样说,后悔也不会提早出现。」
将来有一天会不会后悔,现在怎么知道呢?
「我什么都没有。」
我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我颇在意她对我说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
「我的人生很无趣,所以我懂。」
「没有那种事。」
「别说得那么简单。」
真白面无表情。
「我的人生真的很无趣,已经可以预见将来,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没用。我知道,自己的人生无法用尽全力。你知道有这种人吗?」
真白故意用开朗的语气说出自虐的台词。
「但染井同学你明明就有想做的事,想写小说,虽然我没读过不知道你有没有才华,但是你明明想写小说,却啰哩啰嗦一大堆,总是找藉口。你只不过是在害怕,只不过是胆小而已。太白痴了吧?你只是害怕写出烂东西。」
「我说你啊。」
真白打断了试图反驳的我。
「连我的份一起全力以赴啊。」
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仔细看著她。
她眼里渗出泪水。
「全力以赴啊。」
真白坐在美术教室前方花坛的边缘,位置高我一截。夏天偏白的阳光让视野的色调变得比平时淡。真白从上往下俯视我。
她举起白皙的手臂,用最长的手指指著我。
「我是来叫染井同学写小说的。」
我因为事出突然而不知所措。
「这就是我来到这所学校的目的。」
别擅自决定──我想这样说,但眼前的真白莫名给人一股压迫感,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所以,去写小说。」
真白从花坛跳下来,落地时有些不稳。她接著走向我,用有些挑衅的眼神瞪著我。
「……但是,我不知道要写什么才好。」
我说著,避开她的视线。
「那还用说吗?」
这句话的嗓音魄力十足。
「恋爱小说。」
我心想,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注8:马克斯•布洛德 布洛德在德国布拉格查理大学进修法律时结识卡夫卡。一九二四年卡夫卡病逝后,布洛德没有遵照他的意愿将手稿烧掉,而是陆续将它们编辑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