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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用动人心弦的温柔声音接著说:
「蜜娜从小就很努力,想要代替绫音姊。可是,蜜娜就是蜜娜。你无法成为绫音姊。」
这句话反覆刺伤了我。
我放声吶喊:
「妈妈明明背叛了爸爸!留下爸爸一个人!」
「蜜娜。」
父亲的表情因哀伤而扭曲,就我看来,他会露出这种表情不是因为自己或我,而是因为我这个女儿在责备母亲──看到他比起我更加在意母亲,害我越来越激动。
「我最讨厌妈妈了!」
我留下父亲一个人待在客厅,冲回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
我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
为什么我不行?
无论跟爸爸在一起多久,我都无法代替妈妈吗?
为什么爸爸能一直爱著已经不在的妈妈?这样只会寂寞啊!
我讨厌拋下爸爸,却依然束缚著爸爸的妈妈!最讨厌了!
可是,我也──伤害了爸爸。
责备妈妈的时候,爸爸露出的哀伤表情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我揪著床单把脸埋在枕头里,听见敲门的声音。
父亲轻轻敲了下门后,从门外轻声呼唤:
「蜜娜。」
我吓了一跳,屏息饥在床上。
一段短暂的沉默过后,父亲用深沉温柔的声音说:
「爸爸不孤单喔。」
我心头一紧,没有回应。
我努力屏住呼吸,直到父亲的气息消失于门后,一面觉得自己这么幼稚很难看,一面感受体内传来的疼痛。
◇ ◇ ◇
我好像不知不觉睡著了。
等我醒来已经是隔天早上,昨天我明明是趴在棉被上,醒来时却好好睡在被窝里,身上盖著柔软的毯子和羽绒被。
是爸爸帮我盖的……
我感到一阵鼻酸,同时又想起自己昨天的丑态,不敢出房间跟父亲见面。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父亲笑咪咪地走进来。
「蜜娜!下雪了!」
他兴奋得跟小孩子一样,催促我:
「来,快点起床去散步!否则雪就要停啰!」
下雪了先到外面再说──这是我家的常识。
我被父亲催著迅速换上毛衣及厚长裙,急忙吞下父亲准备的橘子酱吐司和热牛奶,穿著大衣围上围巾,跟父亲一起来到海边。
轻柔如羽毛的白雪落在灰色海岸上,我们踩著被雪弄湿的沙子前进。
父亲的步伐像在跳舞似的,用那双大手接住雪拿给我看,展露天真烂漫的笑容。
「看,雪的结晶能看得这么清楚耶。应该会积雪吧。」
我本来觉得这人都五十岁了,跟天真无邪扯不上半点关系,可是一碰到下雪,父亲的心彷佛也跟著回到十几岁的状态。
我小时候就看过好几次父亲欢呼著在白雪皑皑的海边奔跑。
母亲则带著满面笑容,凝视跑来跑去的父亲……
让两位弟弟坐在肩膀上,或是抓住他们的手转圈圈的父亲,对我跟母亲用力挥手时,母亲会笑得更加开心,轻轻向父亲挥手。
我是女孩子,没弟弟那么精力旺盛,又会怕冷,所以整个人穿得鼓鼓的,鼓著脸颊站在母亲旁边。
不过,我知道在母亲身边时,父亲会向这边露出最甜蜜温柔──最灿烂的笑容,所以没有离开这个特等席,每次父亲对母亲笑的时候都会偷偷小鹿乱撞,为了避免被看出来而鼓起脸颊。
──蜜娜最喜欢爸爸了对不对?
母亲似乎发现我因为爸爸没来陪我,有点闹脾气,温柔地问我。
我因为心思被母亲看穿,觉得难为情,扭扭捏捏回答:
──嗯。
母亲对我露出的温暖笑容,有如冬天会煮的甘甜炖菜的蒸气。
──妈妈也是。妈妈最喜欢爸爸了。
她看著我的眼睛,笑得更加灿烂。
──跟蜜娜一样唷。
母亲轻声说道,彷佛在跟我说重要的悄悄话,声音甜美温柔。
我有种跟母亲共享秘密的感觉,害羞又高兴,低下红通通的脸颊,跟母亲牵在一起的手稍微握紧了些。
当时母亲跟我约好下次要一起帮父亲挑生日礼物,这个约定最后并没有实现。
父亲配合我的步调,慢慢走在漫天白雪的海岸。
他不时会眯起眼睛,用怀念的眼神看堤防上的松树、拍到岸上的海浪,甚至被丢掉的海滩球,导致我产生母亲优雅地站在那里,面带柔和微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