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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法错了。嗯,我可以先帮你检查。」
「内容怎么样?」
「你觉得我可以一瞬间就看到小说的内容吗?我收下这份稿子才几秒钟耶。」
「如果是你,应该办得到吧?」
「你在奉承吧?不要脸。」
「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好多了。」
「真的吗?你看起来状况很糟,脸色很苍白。」
「真没礼貌,那是因为医院墙壁的颜色才会这样。只要待在这里,健康的人也会看起来像病人。我其实一点都不好,巴不得早一秒离开这里。」
「可是月矢先生不让你出去?」
「算是吧。」
风香回答,移开了目光,像在隐藏真心话。
「关于这点,你并不生气。你内心某处存在一个永远顺从月矢先生的你。为什么?」
「因为月矢哥总是为我著想,没有其他理由。」
「你不觉得月矢先生做了错误的选择吗?」
「思考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被赋予的现在此刻,就是我的全部。」
「被赋予的,现在此刻──」
「在有限的时间内没有合不合理的问题,只是阅读卡夫卡来填补空白。我注定是阅读的人,相对地,你则是注定书写的人。至少,你那样相信的话。」
「至少,我这样相信的话。」
我像傻瓜一样重复风香的话,调整呼吸。
「你刚刚有很重要的事吧?」
「咦?」
「你抵达这里,打开门的瞬间有想像过吗?想像我或许已经失去生命。」
「这──」
「你没有想像过吧?」
「对不起。」
「没关系,你有比我生命还重要的事情完全无所谓。说得也是,这世界上有比我生命还重要的约定是应当的,我并没有那么高估自己性命的意思。」
「不,不是这样……」
「你看过卡夫卡的短篇小说《乡村医生》了吗?」
「咦?」
「《乡村医生》。不要让我说第二次,你看过了吗?还是没看过?」
「看过了。」
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位住在乡下的医生,必须前往离家十哩外的村落看诊。然而马厩里没有马,反倒是猪圈中出现了两匹马与马夫。医生命令马夫与自己同行,马夫却因为迷恋女仆罗莎说要留下来看家。
在马夫的暗号下,被系上马车的马儿开始奔跑,医生不由分说地被载往目的地的村子。然而,少年病患看起来很健康。比起少年,医生更介意和马夫单独相处的罗莎,想赶快结束看诊。但此时少年的侧腹周遭出现了伤口,村人当场将医生的衣服脱掉,强迫医生治疗少年。
医生好不容易安抚少年后趁机捡起衣物,挣脱后逃离村子,踏上回家的路。然而和来时不同,马车迟迟不肯前进。
医生赤裸著身体赶车,耳畔听见村里的孩子唱起羞辱自己的歌。因为这件事,医生大概会失去工作,而待在家里的罗莎一定遭到侮辱了。
然后医生发现,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从开头的「走投无路」到结尾发现「无法挽回」,卡夫卡以一种喜剧散文诗的口吻贯穿整则短篇故事。一如往常,故事里呈现一个宛如恶梦的超现实世界,但脱离现实的气氛也很浓厚,感觉像作者一口气趁势写出来的内容。
风香提到这篇故事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呢?我讶异地想。风香看也不看我的脸说:
「你刚刚的心情跟那个医生一样吧?走投无路下,最后在这个时间抵达,然后现在心想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对吗?」
「咦?什么事?」
「你想装蒜吗?从我面前消失吧。虽然我百分之一百万早就了你是个骗子。」
「最近已经没人在说『了』……」
「住嘴!」
「这、这也是古人的说法……」
「古人──说得好呢。我这么生气的原因也等我作古后再慢慢思考就好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风香,你今天有点奇怪。」
我终于发现这件事。今天的风香比平常更易怒,表情看起来也失去从容。
「是因为住院的关系才情绪激动吗?」
「不是因为住院,是因为面临死亡。啊啊,你看,讲这种东西讲著讲著就五点了。我五点要做检查,你回去吧。」
「面临死亡是什么意思?」
「我不跟骗子说,不要脸。」
「什么骗子,我根本……」
「不对,你就是骗子。假装一副急急忙忙过来的样子,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