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理沙也跟我一样凝视起茶杯里的热茶,有些感到难以置信的模样笑著。
「月面就像一个独立的国家,我们竟然打算从根本去改变这个国家。如果告诉我爹地妈咪这件事,他们一定不会相信的。」
「会吗?」
「他们会觉得这种事情只是一种比喻。不过,伟大的梦想通常应该都是这样吧。我希望月面可以变得更公平一些,变成让大家可以更放松一些享受下午茶的地方。还有,我希望月面可以和已经延续好几千年的命运风暴隔绝开来。」
理沙说话的口吻就像在读绘本给小朋友们听一样。我亲眼目睹过无数次原本利欲薰心、只对赚钱感兴趣的企业人士,因为被理沙感化而像变了个人投入在这次的计画之中。
从地球来到月面的人们当中,很多人在地球尝尽了辛酸。不用说别人,理沙就是一个好例子。
然而,这群人来到月面后,却看见比野生丛林更加残酷无情的捞钱世界。
「当然了,月面上也有好人,所以我不想把月面批评得一无是处。不过,这里真的少了一点点、就是少了那么一点点的体贴。」
「我是觉得你应该直截了当地说这里充斥著强烈的欲望。」
「你不要故意闹我啦。月面当然存在著强烈的欲望,但尽管如此,还是顺利启动了这次的计画。我相信其实应该还有很多人也想要让月面改变型态。那些觉得月面不会跟地球一样,而抱著希望来到月面的人也是。」
我是在月面出生、在月面长大的第一世代,所以会有一种愧疚感,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体验过地球上的辛劳。
「呵呵。」
理沙忽然轻笑看向我。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每次提到这种话题,你就会有点摆臭脸。」
「咦?哪有……」
「就好像被人骂不懂伦理道德,然后一脸感到厌烦的调皮小鬼一样。」
看见理沙的笑脸,我尽管知道会显得孩子气,还是忍不住别开视线。
我无法直视光芒过于灿烂的太阳。
「哪怕你是为了私利私欲在推动这次的计画,也不会有人责怪你。」
「唔……拜托不要说这种话啦……」
「呵呵。有什么不好?我觉得那样很符合月面男孩的作风,我很喜欢啊!」
看见我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厌烦的表情别过脸去,理沙笑得更加开心。
「毕竟只要月面变得再正常一点,人们一定会把目光拉远到未来。这么一来,月面就不会到处充斥著人类的强烈欲望,可以成为崭新开拓前线的出发地。你打算让这里成为前往火星的中继基地,对吧?我觉得这想法很好。比起真心投入在慈善计画之中,为了某种企图而把慈善计画当成跳板的做法还比较符合你的风格。」
我看向理沙,理沙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面带著微笑。算了,瞪她也没用,反正她一定也只会装没事地歪头看著我。我叹了口气,决定投降。在理沙的面前,我还是八年前那个还没有长大的少年。
「希望可以成功去到火星。」
「我会去的。」
我口气冷漠地答道。
「自己一个人去?」
虽然答不出话来,但我没有逃避理沙的话语。因为如果那么做,就等于也在逃避八年前的那时候。
八年前,我没能够完全承受自己闯下的大错,因为打击过大而导致脸部表情和身体某些部位无法自由动作。到了现在,我不禁觉得当时那现象应该正是所谓的全身动弹不得。我既不敢回顾过去,也无法往前迈进,陷在不知何处的深渊里。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能够好好直视过去,就像我能够预测未来一样。
我看著理沙的眼睛,开口说:
「不是。」
听到我强而有力的回答,理沙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
我说什么也想要再见到某人一面。对方当时从头发到鞋子都黑成一片,是一个总是臭脸抿著双唇的少女。她的个性执拗,不容易与人亲近,说话狠毒,还有暴力的一面。不过,我知道她难得露出笑容时多么充满吸引力,也知道她的表情之所以僵硬,并非纯粹是因为心情不好。
她的名字是羽贺那。
八年前,理沙当时在另一个地方设置教会,我和羽贺那在教会里埋首于投资。
起初是因为羽贺那弄丢了贵重书籍,她为了偿还理沙赔偿书籍而承担的负债,才开始投资。后来事态在不知不觉中像雪球般越滚越大,变成扮演起救世主角色,为了帮助生活拮据的左邻右舍摆脱窘境而投资。
扮演什么救世主,早就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我们都太年轻、太幼稚了。
最后,我犯下窝囊到极点的错误。羽贺那到最后一刻仍试图说服我,但我粗鲁地甩开她的手,走上自我毁灭之路。
羽贺那就这样离开了理沙当时设置的教会。
对于这么几句话就可以描述清楚的事实,我花了四年的时间才总算愿意承认。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笃信自己不会再做出错误的判断。
「很好,你似乎没有再像四年前一样对自己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