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因为不能丢下艾蕾诺亚一个人不管,但主要是我自己离不开这间房间。我想和艾蕾诺亚说话。我满脑子只想著这件事。
而且,我很在意,想要知道艾蕾诺亚究竟朝向多么鲁莽的企图前进。
于是,我坐在药物散落的办公桌前,读著艾蕾诺亚的档案夹。归纳在档案夹里的资料是g开头的公司分析报告,其内容让人看了顿时眼睛发亮。
不用说也知道只要是拿得到手的数据,全被收进档案夹里,而对于该数据来源的媒体相关数据,也有数不清的庞大数量。举例来说,如果是一家总公司设在地球的公司,报导媒体当然会以地球的当地国家的报纸居多。就连该份报纸的记者在该时期另外写了哪些报导,并且是在什么样的意图下,以什么样的文理写出那些报导,艾蕾诺亚也相对性地做了判断以及分析。
也就是说,即使是报导同一件事,也会因为该篇报导是由对大企业态度友好的记者所写,还是对环境问题深感兴趣的记者所写,又或者是关注劳工问题的记者所写,而使得观感大不相同。
艾蕾诺亚想必是花费了最大限度的体力和时间,做了无数如此琐碎的分析工作。
档案夹里的公司董事姓名以及母校被标上记号,并画上箭头指向应是其他档案夹的编号。艾蕾诺亚八成也调查过有谁跟谁是同班同学,进而掌握公司的人脉结构。我知道这不是夸张的猜测,因为艾蕾诺亚写的备忘录当中出现过一个单字「Social Capital」。Social Capital是把人际关系视为资本的社会学理论之一。更重要的是,巴顿说过这个世界很小。
所以,针对这部分做调查是理所当然要做的动作,而世上想得到的任何事情,几乎都被学者研究透彻。我看见说出这般事实的庞大数据量,以及完美整合庞大数据的分析能力。
更重要的是,还看见了艾蕾诺亚拥有惊人的精力和体力完成这项作业。
想到这里时,我忽然改变想法。我说错了,艾蕾诺亚应该早已耗尽精力和体力。怎么看都觉得她是靠著咖啡因提神以及靠安眠药硬是让自己入睡,才勉强补充精力和体力。
把艾蕾诺亚扛进房间约莫一个小时后,音量震耳的闹钟铃声响起,让人就快耳鸣起来。我大吃一惊,心脏差点就快停止跳动时,发现床上的棉被缓缓动了一下。没多久,艾蕾诺亚从柔软蓬松的被窝里,像僵尸一样坐起身子。
半梦半醒的艾蕾诺亚关掉闹钟后,垂下肩膀呼出一口气,跟著慢吞吞准备站起身子时,倒抽了一口气。
「……真是震撼力十足的闹钟啊。」
艾蕾诺亚一脸愣住的表情坐在床上,听到这句话后,才总算察觉到我的存在。
「啊……刚刚是你……带我进房间的……」
「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没想到你会突然睡著。」
「抱歉……我习惯性地吃了药……我以为还可以保持清醒久一点。」
「应该是你工作过度了吧。」
我这么回话后,艾蕾诺亚似乎想要反驳些什么,但后来死心地环视四周一圈,露出苦笑说:
「这状况想掩饰都很难吧。」
「搞不好是自己高兴才把房间弄成这样。」
「我可没有爱玩到那种程度。如果正常来住宿,这间房间可是一个晚上要价十万慕鲁呢。」
「十……」
我卯足全力才赚到的七万慕鲁,在这里一天就烧光。羽贺那说过要卖掉自己,理沙也说过要卖掉重要的珍贵书籍,当初闹得鸡飞狗跳的金额连一天的住宿费也付不起。从事金融借贷的户山就像个幽魂一样骨瘦如柴,很多人因为他而失去住处和财产,但那些金额顶多也只有一百万慕鲁。那样才值十天的住宿费?
想要把这间房间弄得如此脏乱,究竟要花上多久的时间?两个月?三个月?不,不可能少于半年的时间。
见识过克莱普顿广场后,我自认对月面的贫富差距已经有一定程度的理解,但此刻体会到穷人与富人之间或许有更惊人的差距。
这般近乎不合理的事实让我震撼不已,但艾蕾诺亚以平淡的口吻继续说:
「不过,那只是定价,算是形式上的价格而已。因为我是长期住宿,所以应该只被酌收定价的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搞不好几乎是免费住宿也说不定。」
「……」
「还有,为了避免误解,请容我补充一点。我不是自己花钱住在这里。这里是雇用我……雇用苏西‧吴的雇主白金史密斯为我准备的牢房。」
「牢‧房。」
「对方应该是在告诉我已经帮你准备这么好的环境,你别想有机会抱怨。」
艾蕾诺亚一边说话,一边从床上站起来后,也总算发现自己穿著外出服就睡著。她看著变得皱巴巴的裙子,一副感到疲惫的模样叹了口气。
「不说这些了,真的很抱歉。」
「咦?」
「我害你想走都走不了,对吧?」
这间房间的惨状、这里的住宿费、签下这间房间的长期租约的公司规模之大,以及艾蕾诺亚充满人情味的体贴表现。在这么多状况下,我再怎么冷静也没办法一下子完全消化。
有好一会儿的时间,我只能像个傻瓜一样和艾蕾诺亚互相注视。在那之后,我好不容易把视线移向手边的档案夹。
「的确,因为我翻开这个来看,所以想走都走不了。」
我轻轻举起档案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