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

  放假时,我大多会待在宿舍房间里写写大学的功课,或看看书来消磨时光。我没什么钱,而且这双脚在运作速度快过地球六倍的月面上,只是一种累赘。

  所以,我一边吃早餐,一边马虎完成没踏进校园半次、以函授方式上课的大学功课。然后,我利用装置连结图书馆,下载了人类的睿智,悠哉地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阅读到中午。在那之后,我会吃午餐,吃完午餐后有时会打起瞌睡,有时会继续看书或眺望窗外的景色。月面的住宅状况不佳,公家机关租来的宿舍当然只是个破房间,但我不讨厌从房间里眺望出去的景色。窗外正下方有一条宽大的水路,曲折的水路两侧被脏乱的住家和大楼包围,宛如一条山谷里的溪河。或许空间不算大,但水路上方呈现开放的空间,甚至让人有种可以飞翔其中的感觉。船只就像一只只鸟儿般,行驶于水路上。

  我在窗框上托著腮,眺望在视野下方延伸开来的下流阶级生活。

  不过,我的思绪没有围绕在学校的功课上面。我满脑子想著昨天与克莉丝的交谈内容。昨天克莉丝一直说到半夜,直到理沙出面催促,才起身结束。

  机率论、微积分、数论,以及人人都会的四则运算。

  克莉丝大概都是利用这些工具来计算,而每一种计算的难度都不算高,属于涵盖在教科书里的范围。

  不过,克莉丝将这些计算工具加以组合,让羽贺那把我的判断加以公式化的程式做了更进一步的改良。克莉丝表示是以羽贺那留下来的我的投资数据作为基础数据。克莉丝竟然能够在没有与我交谈之下,完整重现我的思绪。我为此表示佩服时,克莉丝像是在憋尿的模样紧贴住两脚膝盖,弓著背露出笑容。

  克莉丝似乎看了相当大量的数据,而且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在这样的努力下,克莉丝得到一个结论,也就是必须判断在如白杂讯般起伏不停的数字堆里可找出哪些模式,而这些模式是否符合市场。(注:白杂讯的英文为White Noise,当杂讯的产生和前一个时间的杂讯相关度为零时,称为白杂讯。白杂讯在频谱上为一常数,各个频率的成分皆有,相当于白色是由各颜色所组成,故有此称)

  有别于平常战战兢兢的态度,克莉丝做起说明时的语尾肯定,句子之间也连贯顺畅。

  克莉丝的模样就像上了润滑油、动作流畅的机器,而这部机器能够以无比正确的动作,把市场里数量庞大的散钱吸引过来。

  我直率地感觉到痛快舒畅。

  当初随著羽贺那不断提升程式的精度,我曾经害怕自己不再被需要。现在,克莉丝的程式几乎把我的害怕变成了事实。程式能够不眠不休、机械化地搜寻我作为判断依据的市场及股票资讯,也能够瞬间扫描所有个股并加以分析。程式的反应时间短于千分之一秒,可同时进行交易的最多笔数也超过五百笔。

  程式不会疲累、不会厌烦,更不会产生恐惧。

  我抱著极度平静的心情凝视从下方流过的溪流,思考起一个问题。

  在这样的状况下,我能够做什么呢?

  毕竟克莉丝的程式已经能够以近乎百分之百的正确度,执行所有我做得到的动作。就像沉睡了四年之后,不知不觉中有另一个完美的自己正生活著。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保持清醒,更不可能练出一身超越克莉丝的数学底子。明明如此,我却不像羽贺那开发程式当时一样产生恐惧和焦躁感。

  为什么呢?我试著思考原因,但想不出答案。以合理的说法来说,想要改善克莉丝的程式,就等于必须赢过四年前的自己。凭我现在这副德性,我实在不认为会有办法赢过四年前的自己。明明如此,此刻的心情却显得悠哉。或许应该说我沉睡了四年,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吧。

  不过,悠哉归悠哉,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感觉,而不禁有些烦躁。

  因为不是赌自己的钱吗?

  我在房间里发愣地望著窗外景色好一会儿后,抓著外套慢吞吞地站起来。克莉丝说过那间办公室周末也会开著。去到那环境后,说不定可以找回昔日的紧张感。

  我抱著这般想法的同时,也为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感到怀念。在近似苦笑的滋味涌上心头之中,我离开了宿舍。

  在月面,汽车直接成了高级品的代名词。

  拜这点所赐,不断扩建中的月面都市的主要交通工具不是行驶于水路的船只,就是路面电车。

  这里简直就像一百年前我们居住的城市一样。观光客总会惊讶地这么说,而我也在电影里看过类似的光景,所以能够体会。

  所以,我使用了哪些交通工具呢?我搭了水路的船只、路面电车后,再搭一次水路的船只,然后搭上通往牛顿市的主线路电车,下车后步行前进。

  最后,我搭上彷佛要钻入地底下的电梯来到秘密基地一看,发现明明是星期六,却除了艾蕾诺亚之外,所有人都到齐了。

  「早安。」

  忙著擦拭大门的马可率先向我打了招呼。

  今天学校难得放假,马可却没有一早就跟朋友出去混,而是在这里活力十足地做著打扫工作。从马可的表现,不难看出他真的很喜欢投资世界,还有艾蕾诺亚。

  「早。」

  「早安。」

  听到勒高夫用像上了浆似的平直语调打招呼后,我也打了招呼,然后对著克莉丝耸了耸肩。或许是因为昨晚的事,克莉丝腼腆地低著头,显得有些难为情。我把拐杖倚在一张收拾整齐的桌子旁,猜想这应该是我的座位。

  接著,我朝向对面座位的马可开口说:

  「公主呢?」

  办公室里只有一张桌子摆设在远离窗户边的位置,该座位的主人勒高夫一副听不下去的模样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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