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我向雷娜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认同后,走了出去。
「会弹奏乐器真的很好喔。」
「咦?」
「弹奏乐器啊,我以前也学过钢琴呢。」
说罢,雷娜一边走路,一边做起敲打琴键的动作。我看著她那即使是奉承也称不上流畅的动作时,雷娜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看似难为情地耸了耸肩说:
「当然了,我弹得不好,学到一半就放弃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所以决定先点点头。
「不过,人们小时候都很大胆嘛。我还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当上钢琴手。」
「真的啊。」
在薪水微薄、不受尊敬的公家机关,还是在处理低阶工作的资料整理单位里,穿著枯草色的服装在被同事硬塞工作之下过活。对拥有这般遭遇的雷娜来说,确实是相当大胆的梦想。
「呵呵。很久很久以前的梦想了。很久很久以前……」
雷娜一边前进,一边眯起一边的眼睛,望著从暗红色渐渐变换成群青色的天空。如果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雷娜,肯定能够怀抱任何梦想,事实上也有著无限的潜力。
不过,现在的雷娜却是这个样子。
在未来,雷娜到底还能发挥什么样的潜力?
我在距离雷娜几步路的后方走著时,雷娜停下脚步,站到我的身边来。
「你有什么梦想呢?」
像雷娜如此迟钝天真的人,我早就料到她有一天会提这个问题。
月面是一个人们放纵欲望追求成功的地方,没有梦想的人在这里的唯一生存之道,就只有选择为拥有梦想的人奉献。
我一边撑著拐杖,一边回答:
「没有。」
「咦?」
「没有。我没有梦想。」
我没有坦承说出其实是失去了梦想。
四年前的那天,我晕厥过去后,一头撞上萤幕,梦想也随著萤幕碎裂一地。
「……」
雷娜露出像在看稀有动物的眼神看著我,但过了一会儿后,她轻轻笑一笑,叹口气说:
「我真是松了口气。」
「什么意思呢?」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月面上的人总是只会往上看。不会往上看的人只会思考如何站在周遭人们之上。可是,如果自己无法往上走,就代表是把别人往下踩,不是吗?」
「你是在说办公室里的那群人吗?」
「……你真的很故意。」
我露出苦笑回应后,明明已经老大不小却还保有孩子般天真的雷娜面容,变得有些表情僵硬。
「我不认为竞争是件坏事,但如果所有人都加入竞争,当有人跌倒受伤时,有谁能够照顾他呢?」
幼稚天真的想法。
地球上抱著这般想法而倾注心力于社会福利的国家,几乎都宣告财政破产,没有一个例外。
「不过,别人都会嘲笑我太理想主义就是了。」
雷娜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简直就像在说玩笑话一样。
就算不是我,而是个脸部会动的人,恐怕也没办法露出像雷娜这样的笑容。
「不过,或许力量微薄,但我能够帮助别人。像是识破诈骗申请案件之类的。」
「是啊。」
我简短回答一句后,再强调一遍说:
「一点也没错。」
「当然了,如果少了你这种人的能力,会很难做到就是了。」
雷娜露出苦笑说道,我本来打算用指尖把嘴角往上堆,但打消了念头。
万一被看成是在挖苦人的笑容,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我也希望可以多多少少帮助别人。」
「呵呵。」
「有什么好笑的吗?」
「没有,我是很开心。我很开心有人有这样的想法。」
「搞不好我只是在讨好上司兼监督官而已。」
「呵呵呵。虽然我很迟钝,但多少还有看人的眼光。你虽然有点凶,但其实很体贴。」
说到担任勤学奖助学生的监督官这种麻烦工作,听说本来也是其他人应该负责,后来却塞给了雷娜。我只能说雷娜的个性很容易吃亏。
不过,如果要形容世上几乎所有事物都是一种Zero-Sum Game的话,为了让某人有所得,就必须有像雷娜这样的人被迫当倒楣鬼。就这种角度来说,是不是代表著雷娜也帮助了某人?(注:Zero-Sum Game的中文译为零和博弈或零和游戏,意指所有博弈方的利益之和为零或一个常数,即一方有所得,其他方必有所失)
思考这个问题后,我不禁感到郁闷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