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着许许多多多连最低限度的幸福都享受不到的人,流落到了这个地方来。羽贺那她也是其中的一员;而这名少女的梦想就是跟大家一起平静过日子。这件事究竟是多么理所当然,同时又是何等困难,只要稍微回顾一下自己的记忆,就会有很多例子浮现在我脑海中。
在羽贺那的心中映着的,一定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的身影。因为跟数学有关的东西占满了她的脑子,让其他东西几乎没有进入的空间。
在那少数几个人之中排第一的就是理沙了吧。而我应该也有列名其中。
我回望羽贺那,而她则表情扭曲的低下头去。我想此时我脸上大概也露出了相同的表情吧。如果说要大家住在一块,那或许还有可能;但想平静过日子则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回想巴顿•古拉铎斐森断然拒绝我的那副态度,这个事实就一目了然了。所谓的投资家指的并非是靠投资来混口饭吃的人,而是能亲身实践「将其他的一切都撇开,凡事绝对以投资为第一优先」这种处世哲学的人。
就算我有多么涉世未深,也知道如果要用巴顿那样的态度生活下去,前方绝对有着一重又一重的困难在等着我。到时我必然会遭遇背叛、阴谋,以及各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吧。而我并没有自信在踏入这样的世界后,自己还能再和理沙一起在三楼的庭院里享受阳光。
而且我也觉得这绝非将来的我该做的事情。
投资家象征的是一种处世态度。如果想过甜蜜而散发着牛奶香那种温暖生活的人,根本就不该踏上这条路。
于是我从羽贺那紧抓住我,让我没办法挥开的那只手中,倏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办不到。」
我简短的回答羽贺那,就跟当初巴顿回答我的一样简短。
然后我挂出六万慕鲁的卖单。
本来算是小涨的股价又是一阵波动,然后跌了下去。股价在撞到1050这堵十位数的墙壁后弹了回来,停在1051慕鲁。
「我要靠这次机会赚到钱,然后到薛丁格街去。」
股价继续缓缓滑落,偶尔会像是踩空楼梯似的突然往下掉个一截。
因为我已经卖出六十五万慕鲁的股票,从这时的股价来看已经有快一万慕鲁的收入了。
但真要说的话,这还只是些小钱而已。我并非是在逞强或最硬,而是在此刻真的能抱着自信认为眼前的金额只是笔小钱了。我的意识已经飘往未来会赚到手的数百亿、数千亿慕鲁。我想像自己站在这些财富之上,眺望着前人从未目睹过的风景。
这就跟巴顿所说的一样。融资给身陷困境的人,做点人情然后回收利息这种事情,是不入流银行里面位居不起眼职位的人才该做的。
「这样的话——」
羽贺那开口说道。
「咦?」
「这样的话,你要赚到钱。再怎么样,你至少都要赚到钱。」
羽贺那现在正在发脾气。
但我却是第一次体会到,即使被人用生气的表情看着,竟然也是如此开心的一件事。
「我会赚钱。我会赚到钱的。」
于是我再度将视线转回装置画面上。此刻在我脑中浮现的,是巴顿站到咖啡厅的桌子上,高声激励我的英姿。
「因为我现在所用的,正是薛丁格街的交易方式啊。」
这套方法要远远超越数学的辅助,或是由经验中磨练出来的直觉。
内线交易?
不,并不是这样的。
我现在要用的这个,是唯有生身为人才能办到的终极交易方法。
羽贺那的程式确实有着很优秀的性能,在程式的计算下没有人类判断能介入的余地。程式的计算就是如此冷酷、锐利,而且正确无比。使用这种程式的人类将会被强制放弃思考,被夺走身为人的尊严。
「……阿晴?」
所以当羽贺那突然叫我名字时,我的嘴角不自禁扬了起来。
因为本来不断坠落的股价已经停止下跌,开始转为上涨了。
既然股价下跌根本没有什么合理的原因,那这波上涨也同样找不到任何理由。
真要说的话就是气氛,一切的看的都是气氛。于是我深深吸进一口气,让胸口吸饱这股从装置画面中溢出的气氛。
「我到得了。」
此刻的我到得了任何地方。
在我手边还剩下一张七万慕鲁的卖单。
订单持续出现,而股价则是像愈挫愈勇的故事主角一样,步履蹒跚的持续往上爬。1052、1051、1052、1053……
在科幻小说的世界里,坏人总会愿意亲切地等待主角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振作,但现实中却不是如此。对于倒下的对象,就该彻底趁能攻击的时候把他打到再也站不起来。
不知道是哪个跟我抱有相同投资哲学的人,此时再度使出了毫不留情的一击。
是张十万慕鲁的卖单。我几乎能透过装置画面看到买方脸上那副充满徒劳感的表情。
股价继续由1052、1051、1050往下掉,很干脆地突破壁垒,继续朝1049、1048跌了下去。这已经完全是崩盘的模式了。此时也有人搭上顺风车开始跟卖,股价的下跌开始往1046、1044、1041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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