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懂不懂,要我回答不懂实在是很不甘心。
但因为我确实不懂,所以即使不甘心也只能摇摇头。
「哈哈,小哥果然值得期待。即使对像我这样的人,在不知道的时候也能坦白说不知道,光这一点就是难能可贵的财产了。」
「……」
就算被这家伙夸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虽然我很想要这样说,但被人夸了果然还是会觉得有点开心。
「话说回来,我在地球上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是干这行的那。二十年来都在判断对方有没有办法还债。而我从中学到的,就是借贷对象的口袋深度固然很重要,不过最根本的还是要看对方的人品。没钱但人品好的人肯定会想办法凑出钱来还;而相反的,性格烂到没救的家伙就算有钱也绝对不会还。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人是绝不能借钱给他的,就是像那女孩那样的人。」
户山再次啜了口咖啡。他明明只是个看起来一脸不幸,在偏僻的镇上一角做放贷的人,说起话来却如此具有分量。正如户山自己所言,或许正因为他人生从未顺遂才领悟到这些道理,让他的话特别有说服力。
「该怎么说呢,他们算是生性冷漠吧……」
「……冷漠?」
「对。但也不是说他们对事物完全没有执着,而是位在根本处的意志感觉并不确实。他们可能会因为一点小契机,就做出相当毁灭性的行动,甚至会做下一些让人不解为什么非得如此的过火判断。我一开始觉得这种性格的人是责任感太强……但后来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户山在这边停顿了一下,稍微将视线移向远方。
「那些人大概认为自己没什么价值吧,他们从不会觉得自己是值得珍惜的。钱是不能借给这种人的。不论对方头脑多么好都不行。」
「……是这样的吗?」
「是啊。觉得自己没有价值的人,会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幸运全都是假的。就只有发生在身上的坏事,他们才会认为是现实。把钱贷给人的这种行为,是为了要让对方能够去解决某些问题。但像刚刚那种人呢,打从心底相信自己所怀抱的问题是不可能解决的。所以这就跟把水浇到沙漠中差不多呀。」
这实在不是一个聊起来会让人觉得愉快的话题。
就连讲出这番话的户山大叔,刚刚说话时的表情也并不开怀。
「那个女孩就是有点这种味道呢。但再怎么说她毕竟还年轻,而且又遇到了理沙小姐这样的好人,实在是运气不错啊。要是走运的话就能破壳长成小鸡,长成小鸡之后也就会啾啾啾的叫了。只要能叫出声来,就能得到旁人的关注;被旁人关注之后也就能发觉自己的价值。」
「关注」这两个字让我心里一震。
因为这跟理沙之前说过的话完全一样。
「就这点来说,小哥你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甚至像是会拽着别人的头让他们往自己这边瞧的类型,应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呢。」
因为户山大叔用调侃似的笑容对着我,让我反射性地觉得有点不高兴。
但即使如此,我也已经不觉得他是坏人了。
「另外从那女孩有东西值得守护这点来看,她会慢慢破壳而出吧。虽然我是没料想到她竟然拿花瓶砸我就是了……当我来这里收利息的时候,她是真的对我展现出了敌意喔。那女孩应该是离家出走的吧?」
被唐突的这样一问,让我一瞬间完全隐藏不了自己的表情变化。
但户山大叔只是用温和的眼神看着我,轻轻耸了耸肩。
「即使她在家里或某处遭到残忍对待而离家出走,月面的人不会因此温柔以待。在这种状况下,她第一个遇到愿意袒护她的人,可能就是理沙小姐呐。要是这样的话,理沙小姐在她眼中大概就像神佛一样值得她牺牲奉献吧。小哥啊——」
「……怎……怎样啦?」
「没有啦,虽然这句话由当初被那女孩攻击的我来讲有点怪,但像那样的女孩子,你可得好好保护她才行哦。这一类人其实不是自己本身有问题,几乎都是因为在不好的环境中长大才会变成那种性格。」
据说她来自某个灰色国度,举目望去只有岩石特别多,到处都看得到叶子像针般锐利的针叶树林。
她出身的国家冬长夏短,偶而放晴时的天色则湛蓝到让人不得不赞同是造物主的杰作。
我并不认为羽贺那有过幸福的人生。在走进那家卖衣服的店之前,我也曾觉得羽贺那和我距离很近。而且理沙也说羽贺那当时那种胡来的杀价法,算是她卯足全力的表现。
即使当时我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依然糟蹋了羽贺那她那份笨拙的好意。而且事情还不只如此。明明理沙是羽贺那亟欲守护的对象,但她欠债的利息却是由我代为支付了。
虽然就羽贺那的立场来说或许会感谢我这样做,但更重要的一点,我这么做或许让她就此失去立足之地。
羽贺那清楚自己的无力;而这时突然出现的我却又帮上了理沙的忙。
既然这样,那她会因为不知如何自处而对我发火,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再说那女孩长得很可爱不是吗?唉,虽然不管毒舌或可爱的程度,都还是跟我家女儿没得比啦。」
我不知道户山大叔最后加上的这句话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因为他方才的一席话确实很值得一听,所以我此时硬是配合他哼笑了一声。
「唉呀,我好像有点太长舌了呐。毕竟平常可没什么人会想听我这种人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