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黑崎的皮鞋在昏暗的柏油路上喀喀作响。初春的暖风吹拂,带来了淡淡的花香。
「……偶尔任性一点也行,对吧?」
「嗯。」我点头。从她那一成不变的表情,以及坚定的眼神里,我感觉出强烈的决心。
◇◇◇
又平淡地过了几天,终于来到壮二先生跟黑崎见面的前一天。
虽然我已经充分地理解黑崎的决心有多强韧,但依然十分担心。
这几天以来,我一直在思考著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是什么好主意都没有。
因为黑崎家的问题过于巨大,令我无法掌握到轮廓。总觉得除了黑崎自己用口头说服之外,的确没有什么自己能做的事情。但皆光凭这个,是否能够顺利进行也相当令人存疑。
我该怎么做才好?我一如往常地,只是个在她所面临的问题之外的普通高中生。一想到自己究竟能给黑崎多少实质帮助,心情就一片黯淡。
我试著向她通电话。
今天黑崎在学校也跟过去一样──虽然原本就不是会把表情显露在脸上的人──她保持著让人感觉不到动摇及不安的沉稳模样上课、和白石同学她们聊天,平稳的过著日子。但是在她心中,或许还是会因为自己将来的事、家庭的问题、和不熟识的父亲交谈等事情感到不安。打通电话说不定能减少一些她的这种心情──
想到这里,我厌恶起自己那自作主张的想法,以及俗气的思维。
这种行为与其说是为了黑崎,更像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实在非常丢人现眼。
因为想让自己安心所以打电话过去,问她「有什么事想跟我谈的吗?」不可能,逊毙了。这只是在撒娇罢了。希望他人依赖自己的想法是以对手的存在为基准的,必须认为对方会无条件的对自己抱持好感,是藉由这种错觉才能成立的自我满足的想法,没有任何人会想依赖这种家伙。
我那没来由的自尊心转变为自我厌恶,我扑到床铺上,闹脾气般闭上了眼睛。
现在只能够相信黑崎了。
之前赤城也说过同样的话。我们无法制造适合她生活的环境,朋友和伙伴能做的,只有在她寻求帮助时支持她。
就算我这么想,但心中的焦虑依然没有消失,我闭著眼睛咂了声嘴。
◇◇◇
我在像是时间停止般,没有任何声音的黑暗中醒了过来。
即使时间已经来到三月,夜晚依然十分寒冷,但我却冒了一身不舒服的冷汗,甚至感到心悸。在寂静的深夜里,心跳声如同被放大,一次又一次在体内发出噗通、噗通的巨大声响。呼吸吐出的空气因为体温升高而带著些许水气。
我按了放在枕头旁的手机按钮确认时间,现在还只是凌晨四点。只睡了三个小时左右。窗帘外只渗透著淡淡的光芒,要完全亮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撑起上半身。或许是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能从黑暗中那微妙的颜色深浅来分出那熟悉的桌子和沙发等家具的轮廓。
我做了这样的梦。
山田将我和赤城牵扯进去,成立了调查超自然现象的意义不明社团,而且不知为何,美黄川同学、白石同学、柴原同学和黑崎也都参与其中的梦。
我们在空教室中摆设折椅和长桌,放学后直到日落前都聚在那边。
大家只是悠闲地的消磨时光而已,活动的内容并不明确。山田正与美黄川同学用掌上型游戏机对战,柴原同学看来有些紧张,正努力地向赤城搭话。
社办刚好有准备茶壶和餐具,白石同学和黑崎帮大家泡了茶,和点心一同放在桌上。
梦中的黑崎比平常稍微开朗一些。她一边享用点心,一边与白石同学开心地聊著天,不时还能听见她的笑声。
这是一段既安稳又满足,却又稍嫌无聊的时间。我在那令人心满意足的空间中,从正在读的书本移开视线抬起头来,眺望窗外那夕阳逐渐西沉的红色天空。
途中美黄川同学或许是厌倦玩游戏了,她走到黑崎及白石同学身边,拿出某本杂志,三人一起读了起来。
白石同学及美黄川同学一边嬉闹地翻阅著杂志,这时柴原同学彷佛被挑起兴致似的,走到她们身后窥探起杂志内容,接著开心地聊起像是下次一起去购物之类的话题。
之后大家一起离开社办,踏上回家的道路。
我们七人并肩,走在放学后的昏暗校舍走廊上。阳光透过窗户,在走廊的墙壁和地板上描绘出四角形的图像。
当我们离开校舍时,黑崎轻拉著我的袖子。
「怎么了?」我这么问。
「……有些事想跟你说。」接著她这么说。
见到我们两人讲起悄悄话,美黄川同学和赤城在一旁跟著起哄。黑崎慌张地摇著手。不久之后,其他人有些突兀地,像是融化般消失在黑暗中。
在因为黑暗而景象变得暧昧的校门附近,只剩下我和黑崎。虽然我无法看清她的脸庞,但仍能听见她那以女生来说算是低沉的嗓音。
「我要搬家了。」
她低著头这么对我说。
她这句突然的话,我感到胸口彷佛被压住般的强烈压迫感,于是焦急的询问起理由。
「因为爸爸要去远方工作,所以我要和他一起去,黑崎家似乎也认为这样比较好。」黑崎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