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沙子堆成山的形状玩闹。
时间来到日落时分,防波堤旁的道路上,路灯开始亮起橘红色的灯光。虽然夕阳依然红通通的,但海岸边却意外的有些昏暗。
我感到些许睡意,于是走到颖原的身边坐了下来。道路上汽车和机车的奔驰的声音逐渐增多,显得有些热闹。不过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小沙丘的内侧,附近几乎没有人影。
「今天谢谢你带我来,我很开心。」
「嗯。」
或许是也觉得有点困,他先是双手抱著膝盖,接著将脑袋靠了上去。
「或许也能将演奏会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那就好。」
「……颖原又如何呢?奏老师提过你最近准备发表新作品。」
「……嗯,没错。」
「真是厉害,很顺利地活跃。」
我心中抱持著羡慕以及自卑感这么说。但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他,表情却蒙上了些许阴影。
「才不厉害……有时甚至觉得自己不能原谅。」
「咦?为什么……?」
因为不清楚他话中的意义,所以我这么问。
「没事。」他先是抬起头来这么说,「青岛」随后叫了我的名字。被他那不带感情眼眸注视,使我感到心跳加速,脖子像是冻结般僵硬,身体彷佛被猛禽类盯上的小动物般无法动弹。
「闭上眼睛,不要动。」
我顺著他的话语闭上眼,随后嘴唇感到一股热流。我瞬间就理解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心跳就像是快停下来一般,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深处开始变得热炙热,意识彷佛快要融化一般。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温暖又幸福的感觉。
但是我从他那背向阳光的阴暗脸庞上,却看不到这种感情。
那是看似寂寞──某方面甚至像是一面抱持著罪恶感,同时忍耐著微小的痛楚般,眉头深锁的表情。我因为不能理解他的想法而感到不安──又或许是因为接吻使得自己的脑袋完全不听使唤吧──我扭动身体和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他站在夕阳底下,用彷佛会被海浪声掩盖的微小音量,喃喃自语地说:
「我讨厌自己的诗。」
因为无法理解他这句唐突告白的个中含意,我停下了动作。接著他并非是向我,而是对著夕阳接续了自己的话语:
「为了满足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被认同欲,我投稿了诗作。或许无法忍受自己独自写著无意义的文章也是原因之一。也有可能是因为大人认同自己而得意忘形……有时我会无法原谅如此低俗的自己。」
听完颖原的自白,我感到有些惊讶。我很清楚他喜欢诗,也是有创作天赋的人,但完全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己的作品抱有这种感情。
「──我的诗完全无法和蓝波或布雷克、吉增等人相提并论。每当看完喜欢的诗人所做的诗篇,再回头阅读自己的文章时,一想到这种东西居然能在世上获得某种程度的赞赏,我就会猛烈的感到羞耻。」
他低著头说。
「──可是,颖原你不过只是个高中生……没必要和那么有名的诗人比较吧……你已经很厉害了。」
「这种安慰的话语以及微小的傲慢,是和写诗的心境相隔最远的东西。」
他语气严厉地回应,但与其说对象是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彷佛想让自己心底刻下这段话语一般。
「我无法原谅自己的平庸,无法原谅自己是弱小的人,更不能原谅惧怕某些东西的自己。」
然后用带著笑意的口吻这么说:
「简直有病呢。」
他那像是在嘲笑自己般冰冷的语气,让我的背脊像是被泼了冷水一般发麻。甚至感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我第一次窥见他的内心,总觉得能稍微掌握到经常浮现在他脸上那抹阴影的真相了。我只是因为在演奏会上做出不争气的演奏就感到失落,而颖原则是在更──该怎么说──名为他的存在中更深层的部分,抱持著巨大的苦恼或是辛酸,这个时候我才初次了解。
现在回想起来,有察觉到他怀著某种过剩、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物的人,大概只有我跟奏老师吧。虽然是之后才知道,颖原他出生在父子单亲家庭,和他父亲的关系也不算良好。
所以说有机会能阻止他崩坏的人,大概只有我们而已。现在回想起来,心中的后悔仍会像旧伤一般隐隐作痛。
我和颖原初次见到黑崎壮二,是在数个月后的冬天。
虽然奏老师做为演奏家退下了第一线,但偶尔还是会参加短时间的演奏会。我经常做为弟子前去聆听,颖原也时常出席。
新年那时,东京的音大主办的演奏会中,奏老师也有出席演奏。当时我也和颖原一同前往聆听,还受邀参加了结束后的小型庆功宴。
那是个挤满了音大的老师们、和奏老师有一面之缘的演奏家,以及以音乐家为志向的音大生们的场所,让我有些胆怯。每当老师向他人介绍我的时候,我就像支捣杵般不断地低头鞠躬。而颖原则是与我相反,他一派轻松地向大人们回礼。这是因为他的诗被刊载在有名的文学杂志上,在这方面是备受期待的新人,音乐家之中认识他的人也不少,因此有艺术天赋的颖原他才会受到大家的盛情款待。对此我感到一股被拋下的孤独感,默默地躲到了角落。
等大人们都和颖原打完招呼后,他拿著两个装有果汁的杯子走向倚靠墙角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