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余地。我捂住耳朵,开始吸入意大利面,大蒜好好吃,我老实说出感想。
恋爱中果然住着妖怪。
妖怪曾有一次对我展现利牙。
四年前的五月十九日,像是夏天抢先降临似的大热天。
所以我对恋爱感到无与伦比的恐惧。
遇见奈良月是在高二的暑假。
受到爸爸的拜托,我接下一份暑期工读。爸爸在市公所工作,因为市民泳池征不到人而感到很困扰。
当时我不像现在这样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有参加社团的我,除了画画和看高中棒球之外也没其他要做的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我负责在入口帮小朋友验票,奈良月是泳池的救生员。一起打工的过程中,我们渐渐变得要好。
大学二年级、大我四岁。身材高挑、肩膀宽阔,但是却不会让人觉得他很高大,只是很有成熟大人的感觉。虽然他说自己是海边老牌旅馆的独子,有一天要继承家业,但是他完全没有富二代的架子,独特的幽默感总是让我笑个不停。
我很快地喜欢上他。感谢介绍打工给我的爸爸,夏天、太阳、每天来游泳的小朋友,我感谢所有我能想得到的一切事物。
夏天的尾声,我写了封信给奈良月。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写的情书。我还在信纸上画了我擅长的插画。画图花了一天、文字想了三天。写好的信放在包包里迟迟无法给出去,终于在打工的最后一天把信交出去。
我们很快地开始交往。第一次约会的地点是六甲牧场,羊屁屁好可爱,我们也去了县立美术馆看画。在克林姆的作品前,我们第一次牵手。他开车带我去兜风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比班上的任何人都早一步成为大人。
但是,离别却来得很突然。
十个月后,他约我出去,讯息只写着「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没加上任何表情符号。
他没有说不喜欢我了,也没说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只说有其他想交往的人。
我很快就知道他想交往的对象是谁。
老牌旅馆的继承人和芦屋某公司的社长千金交往中。我从奶奶口中辗转得知这个传闻。
我心想,想交往的人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吗?比起有一点画画天份的高中生,谁都会觉得那是更匹配的对象。
嘎吱。恋爱的妖怪咬住我的身体不放。
不像住在甲子园中的巨大妖怪,而是喜欢恶作剧、蝙蝠般的小尖牙。
嘎吱、嘎吱。
很痛、痛不欲生、泪水满溢。
在那之后,我很怕走在垂水的路上。身材高挑的奈良月无论在哪里都很显眼,如果遇见他怎么办?要是看到他和新女友在一起的样子,我恐怕会再也无法振作起来。
经过四年的时间,尖牙终于掉落。虽然伤痕还在,但我刻意不去碰触。依照朝美姐的名言,没有忘不掉的恋爱,不想忘记的人才忘不掉。
逃离那座城市绝对是正确答案。只要继续待在那里,巧遇奈良月的恐惧感就会一直存在,伴随着毒药般的淡淡期待,绝对没有忘记的一天。
恋爱中有许许多多的喜悦和悲伤。
不过,它们不会一次造访。本来以为喜悦如波涛汹涌,悲伤却如退潮般把喜悦连根带走,所有的喜悦转变成空荡荡的伤口。
喜悦也好、悲伤也罢,如果都能平均分配就好了。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能没有痛苦的活下去。
失恋后的一个礼拜。我关在房间里思考的都是这些事。
从那时候起,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
独自一人的房里,谁都无法伤害我。
我说我暂时不会谈恋爱。
我坐在前往新客户公司的副驾驶座上,说着和两个姐姐也不曾提起的失恋故事。
身旁是一直很照顾我的设计公司负责窗口。她难得约我一起和委托人开会,流子小姐开着爱车到公寓门口接我,我们一起出门。
我并不是把过去的恋爱巨细靡遗地告诉她。如果要完整说明,整理思绪的时间还不够。只说自己以前有很喜欢的人,所以失恋以后,对新的恋情感到很恐惧。
「与其说是恐惧,应该只是怕麻烦吧。」
流子小姐单手放开方向盘,欣赏着国道四十三号线的景色,用捉弄我的口气说。
「谈恋爱是需要能量的呢。」
「我觉得跟怕麻烦不太一样,是害怕。」
「嗯~没关系。但是年轻时才能单纯享受恋爱,你这年纪悠悠哉哉地很浪费喔。」
这么说的流子小姐虽然大叹自己在去年突破三十大关,看起来却魅力十足,十分耀眼。离过一次婚的单亲妈妈,但那也像是值得骄傲的人生经历,独立自主的感觉十分帅气。
「虽然是老掉牙的建议,但新恋情是失恋的良药。」
这是偶像剧里也常常出现的台词──新恋情会覆盖掉旧恋情的纪录档。
「但是,我已经不会再像那时一样如此喜欢一个人了。」
不可思议,面对流子小姐,我就可以把对姐姐们也无法开口的话像这样说出口。难道这就是进入三十岁的大人的魅力吗?当然,我不敢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