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尽的黑夜。
我将手撑在耸立的灰白色墙壁上,用力深呼吸一次。
我现在可是责任重大。万一我失手从这里摔下去,将会以日本国耻之姿永世流传。以这种形式留名于历史,我可是敬谢不敏。
此刻的我,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内心竟然没有一丝犹豫或恐惧。
而且,我清楚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彷佛能听见从故障的部分传来「快修理我」这句话,或是有人温柔地提醒「稍微帮那里修理一下」。
我遵循那道声音,穿过静止于头顶上方的大量巨型机械手臂之间,默默地展开作业。因为内藏的无线电会将声音传出去,所以再怎么想自言自语,也不可能真的说出口。
由于遭受小型太空垃圾撞击,造成从地表远端操控的机器人有一部分毁损了。现在已从维修用外壳入侵机器人内部的我,在形形色色的电线与管线中找到目标物。我谨慎又迅速地取下受损零件,接著把相连于手腕绳索上的备用零件安装进去。随后,确实从手中传来一种类似嵌入七巧板的感觉。
达成目标后,我爬至外侧,语气平淡地用无线电耳麦报告成果。
「这里是市冢,机器人的电子基板已更换完毕,请准备重新启动。」
『这里是吉田。明白了,接下来交由地表管制室处理,进入重启系统程序。』
吉田队长结束通话后,无线电传来进行作业的声响。
经过短暂的沉默,原先无力低垂的所有白色机器手臂,犹若被喂食饲料的动物般,活力充沛地产生反应。
吉田队长一如往常的严肃口吻中,带有些许欣喜的语调。
『重新启动完毕,机器人已恢复正常。任务成功,你做得很好。』
心中的紧张舒缓后,我将憋在肺里的空气呼出来。
即使大脑明白一切都没问题,但在实际听见结果前,内心仍会忐忑不安。好歹自己也是代表日本来到这里,假若我把庞大的税金,像是丢入臭水沟般地短短回答一句「修不好」,下次的任务很可能会被送去坐冷板凳。
『辛苦你了,市冢,快回来喘口气吧。』
听完吉田队长送来口头上的慰劳,我仰望著头顶上的太阳能板说:
「这里是市冢。我在进入太空前,从『夜明』的太阳能生成器显示板确认到微弱杂讯。为求谨慎,我想前往现场确认并做简易调整,希望能批准。」
『你的氧气还能维持多久?』
「可以达四个小时。」
随时显示于头盔抬头显示器上的生命迹象监控系统,也全都显示正常,无论是脑波、脉搏、呼吸、血压都没有异状。
『好吧,但你要随时谨记基本守则。在太空梭外活动时,氧气的消耗比想像中更剧烈,而且伴随许多风险。如果经过三十分钟或发现任何异状,你就立刻回来。』
「收到。」
我结束通讯,将维生绳索绑在「夜明」的外壳上,朝太阳能生成器的中枢前进。
途中,我基于些许罪恶感,在心中向吉田队长道歉。
其实太阳能生成器有异状只占了一半的理由,另一半纯粹是基于我想暂时待在太空梭外的个人愿望。若是据实以告,吉田队长应该也会同意,可是我们的对话纪录会全数保留下来,就算对外再如何保密,要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他人面前,我仍会感到很不是滋味。
我不经意地抬头往上方望去。
在发出蓝色光辉的巨大星球中心,能看见在天气预报里司空见惯的细长状绿色土地。
看来我恰巧通过日本正上方。记得现在刚好是日本时间晚上十点左右。收看新闻的少部分人,或许会朝著这里挥手打招呼。
心血来潮想服务一下观众的我,朝著地球挥了挥手,在脑中喃喃自语。
──地球果真是蓝色的球体喔,东屋。
现在是西元二○三二年八月,同样正值我最讨厌的夏天。
此刻的我,飘浮在距离地表四百公里远的宇宙空间里。
我在高中毕业后,考上大学的理工系,专攻航太工程。
这么做的理由,当然是为了成为太空人。因为我想代替过世的东屋,亲眼看看他即使赌上性命仍想看见的景色。
距今约五年前,在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JAXA)的主导下,日本自制的载人太空梭史上首次发射成功。经过多次的太空梭试射后,JAXA开始推动日本太空站「夜明」计画,随之而来的日本籍太空人招募活动,也比以前更常举办。由于针对航太工程系学生的奖学金制度也日渐完善,如今相较于十五年前的环境,应该多少让民众更容易成为太空人。
当然蓬勃的科技发展,并非仅限于航太工程。
过去无法治疗的疑难杂症,相信现在或许都有办法医治了。
「……」
我停下检修太阳能生成器的手。
事实上,我根本没在进行检修之类的工作。即使近乎反射动作地挪动双手,大脑也不停想著其他事情。
当我回神时,已无心继续作业,于是双手一摊,横躺在宇宙空间里。
我们搭乘的太空梭与建造中的「夜明」组装在一起,自太空梭延伸的维生绳索,如同脐带般系在我的背上。包含吉田队长在内的三名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