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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思绪,就这么被加入新成员的夏蝉大合唱给打断了。
「市冢同学,你觉得怎样才算是长大成人呢?」
爬上垃圾山努力收集材料的东屋,突如其来地拋出这个问题。
我停下滑手机的那只手,以彷佛快射穿东屋般的视线注视著他。
「嗯?怎么了?」
东屋不解地歪著头,我这才回过神来甩了甩头。
「没什么,只是有点吃惊,没想到你会提出这种很像未成年孩子会问的疑问。」
我原先以为东屋完全是「朝自我目标前进」的那种人,对于未来有明确的答案。如果他不是这种人,哪可能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垃圾山国王放下手中的工作,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后,稍微喘了口气。
「瞧你只是在一旁看著,我想说应该会很无聊。」
是很无聊啊,而且很热,再加上蝉鸣声又很吵。
「是吗?那你要来帮忙吗?老实说挺有趣的喔。」
「我拒绝。」
不要擅自帮我出主意。另外,别从高处低头俯视我。
我将手机塞进裙子口袋里,把刚才的问题原原本本奉还给东屋。
「那你觉得呢?怎样才算是长大成人?」
当一个人对别人提出偏向哲学的问题时,往往只是想让他人听听自己的想法并获得认同。纯粹想得到答案的案例,依我至今的经验来看,反倒是少之又少。事实上,日前我对老姊提问的意图,真要说来亦是如此。
因此,我决定听听东屋的见解,再随口回他几句应付了事。不过东屋被我反问之后,只是露出困惑的苦笑。
「嗯~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不曾想像过自己长大成人的样子。」
「也是啦,像我就无法想像你长大的模样,感觉上你会一辈子与垃圾为伍。」
纵使撇开身高不谈,东屋的脑袋大概也与小学生不分轩轾。瞧他这副模样,不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高中生,结果居然跟我一样就读高二,即使他再过四年左右就是成人,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忽然,我发现东屋的神情蒙上一层阴影,但那并非是因为我刚才的发言。
「孩提时代的梦想,为何大家总会忘记呢?」
东屋落寞地喃喃自语,尽管音量不大,却清楚地传进我耳里。
走下垃圾山的东屋捡起一台游戏机,将上头的尘土拍掉,同时吶吶而语。
「无论是花店老板、甜点店老板、医生、漫画家、钢琴家、运动选手、歌手或太空人等等,你不觉得比起『未能实现梦想』,更多人是『没去实现梦想』吗?在二十多岁时便得认清自己不得不放弃的梦想,实际上屈指可数。大家总爱说些言不由衷的志愿与动机,最后却从事自己不感兴趣的工作。反观大人也一样,当初愿意声援孩子们小时候的梦想,但随著孩子成长,又莫名变得不认同。」
就跟曾令孩子们爱不释手的游戏机,将使命托付给后继机种、不再被人需要后,只是等著被废弃、化为垃圾。听完东屋的一席话,再看看他手中的游戏机,我没由来地觉得两者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
东屋仰望蓝天,因闪耀的阳光而眯起双眼。
「因此我对于怎样才算是长大成人,真的一点都不明白。」
「……嗯……」
感觉话题变得很沉重,我发出沉吟。
东屋刚才的发言,恐怕是任谁都曾有过的疑问。就像自己的父母为何不是董事长?游泳班的教练为何没参加奥运?原则上跟这些事情大同小异。当一个人未能将梦想与现实区分清楚,有时就会产生这类抵触。
但要解释清楚这个道理又相当困难。原因是这类问题,与其听人解释而理解,不如说只能在成长过程中自行领悟。而且,抱持「梦想终有一天会实现」此类幻想的人,最糟糕的情况是一辈子都无法明白。
为了让思想幼稚的东屋也能明白,我手指抵著下巴,试图以简单易懂的方式解释。
「孩子们口中的梦想,只有想到实现梦想后的情况,少掉了实现梦想的过程。因此他们不会面临失败,只要觉得有趣就好。」
孩子们重视的基本上只有该梦想吸引人的一面,无论是光鲜亮丽、英勇帅气、聪明优秀、受人尊敬……因为无条件地予以肯定,所以他们从未想过「为何实现那些梦想会让人觉得如此出色」。
做什么事都受人赞扬的孩童时代,认为世界是以自己为中心在运转,因此,就算「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实现那些梦想」的事实,做为一种知识记在脑里,内心仍无法理解那种感受。
「更何况在孩童时期,绘本、电视以及学校就是人生的全部,根本无法想像其他生活方式,所以才更加看不见潜藏在梦想中的『坏事』。比方说,认为『若是成为足球选手,就能每天踢最爱的足球,又有钱赚,简直是棒呆了』的那种人,每个班上总会有一位。说穿了,大家就是想轻松又开心地活在世上。」
记得之前有一则新闻说,很多人对于时下小学生的梦想是成为热门Youtuber一事感到悲观,但我认为根本不必那么在意,那只不过是取代在更早之前许多孩子的梦想是成为搞笑艺人罢了。
绝大多数的孩子,会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察觉到自己是属于「无法实现梦想的多数人」,以及在实现梦想后,美满的人生并非就等在前方的事实。毕竟在付出代价换取报酬的阶段,不可能全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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