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之中对比特别鲜明。整个就像是林布兰的画作。
即使在逆光之下,依然可见那张端庄的脸蛋。
不过,很难令人留下印象。
这脸蛋没有任何明显缺点,相当平均,就像游戏一开始要创角时所提供的预设角色,没有任何明显特征。我心想,这好像是谁来着?但我试着想这像谁,也想不出一个明确的形象来。感觉像某个人,却又像是任何人,这张脸蛋就是如此抽象的美。
突然心想,或许那不是这人世上的东西?
「这里是……?」
我也发出声音,试着发出声音,成功发出声音。
是我的声音,看来这就是我的声音,感觉我就是这个声音。我的嘴和声带确实存在,而且顺利地发挥功能。
「嗯~某个地方。」
预设妹(暂称)回答,沟通成立。
至少这个少女,或说看起来像少女的某人,确实存在于我这个现实层级。这个,不是梦。
我突然感觉到齿轮咬合,线路通电的感觉,各种疑问如洪水般涌来。
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何时?这是什么臭味?我怎么会倒地?
──你是谁?
一阵莫名的焦虑袭来,我猛然抱着双腿像弹簧一样跳起身,终于开始仔细观察四周。脑中不断浮现的问题同时挤在出口造成大塞车,OK,一个一个来。
这里是哪里?不明,只知道是某栋建筑物里的一间房间。地板与墙壁都是裸露的水泥,这是建造中的建筑,还是废弃的废墟?从荒废的程度来看,我推断是后者。
现在是何时?不明,只知道肯定是晚上。窗外不断有车头灯来来去去,靠坐在窗边的少女,脸上也是明暗交替,看来附近的马路有一定的车流量。
这是什么臭味?是血。周遭的地板上,留有大量半干的血迹。由于缺乏光源,视野饱和度很低,看起来是一片黑,但应该是红色。假设这是一个人所流的血,无庸置疑超过致死量了。这些血迹就像元月挥毫写大字活动那般,热情洋溢地自由挥洒在地面上。
我为何会倒地?不明,清醒之后暂时发生混乱了吗?总之我没有造成目前状况的短期记忆,一时之间想不出来自己究竟想得起多少。
总之我要确认自己平安无事,试着扭转自己的身体,测试活动状况。脚掌摆第五位置,使出交换脚〈changement de pieds〉,然后是第一位置,来个上升〈releve〉,回归。看来活动能力不成问题,手脚健全,没受伤也没毁损。脖子有点微微酸痛,背后好像被塞在纸箱里一样不舒服,但这应该是直接躺在水泥地上的缘故。没有其他部位疼痛,衣服是衬衫加百褶裙,学校的制服。
你谁啊?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想了想才问窗边的少女说:「你谁啦?」这两种说法是哪种比较客气呢?这时候就先不管了,既然一切都还不明朗,我突然认为不该一开始就表现出过度的敌意。
预设妹有点惊讶地说:「哇,好酷。」然后──这应该是对我运动能力的评价吧──用食指抵着下唇,微微倾首回答:「呃~碰巧路过……的吧?」她露出讶异和沉思的表情转变,但感觉只是输出一成的节能运转模式。
「这些血呢……?这个惨状究竟是怎样?」
「这──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整个喷血死掉了,这下惨啦~走过来看一看,结果你好像也没受伤,只是像睡着了,所以我想说应该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过看你直接睡在水泥地上还是有点可怜,所以我打算帮你垫个枕头就是了。」
看你就像是我同校同学啊。预设妹补充说明,指了指地板。仔细一看,我脚边摆了团东西像是折好的衣服,捡起来摊开一看是制服外套,看来刚才就垫在我脑袋底下。
同校同学……?
这么说来,预设妹身上穿的衣服跟我穿的制服果然一样,而且从缎带的颜色看来还是同年级,我们都是刚入学,亮晶晶的高中一年级。
「啊……客气了,谢谢……?」
陷入混乱的我勉强说出这句话,将外套还给持有它的少女。「不客气。」预设妹随口回话,没有任何隐含的意思。怎么说呢?我隐约觉得这句「不客气」说得真是模范,不过重也不过轻,恰到好处。预设妹接过外套之后披上说:「我们走吧。」然后捡起脚边的书包,迈步经过我的身边。
「咦?那这滩血呢?」
我对着预设妹的背影唐突一问,她回头「嗯?」了一声。我俩位置交换,她处于面光处,表情清晰可见。在黑暗中那张苍白朦胧的脸蛋,似乎根本不了解我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完全就是一头雾水的表情。「这滩血是怎样?谁的血?现在又是什么状况?」我重新问个清楚,预设妹却只是耸耸肩,不感兴趣地回答:「哎呀,问我我也不知道,至少不是我的,应该也不是你的,那就是某个陌生人的喽?如果是陌生人的,管他是谁的,有啥了不起呢?」
「哪有,这也太谜了吧?这个……如果是人血的话,肯定超过致死量了。再加上这股恶臭,感觉流血的时间应该没过太久。只能说是有个人就在这里,就在刚才,被杀了个惨无人道啊。」
「嗯?所以呢?」
「什么所以……」
我可以理解预设妹的想法,但当下这个状况之诡谲,应该不是你说一声走吧就可以收工了吧?我像只金鱼猛动嘴想说话,预设妹却抢得先机开口:「那不就更明显?」她说:「现在就是快点离开才算安全喽。」
「算安全……?」
「对,安全,就是要避开危险。你想想,杀人魔搞不好还躲在这杳无人烟的黑暗的某处对吧?那在好奇乱想之前,应该先前往明亮又有人烟的地方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