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描绘阳阳日常生活与小冒险的作品,成为曾经是小孩子的父母亲念给自己小孩听的系列。每当以自己为原型的「阳阳」在故事中活跃,我就会有点害羞,但也感到骄傲。
然而如今「阳阳」的存在对我来说只是讽刺。
「有空的话?当然有空啊。」
话刚说完,就听到冲击性的一句话:
『即使阳阳不在,也没有关系。』
我反射性地按下录音机的停止按钮,全身上下的脉搏剧烈跳动,彷佛刚刚全力冲刺过。我缩起身体,想要压抑下来。
──可以取代你的人太多了,随时都能把你换掉。
耳边又听到这句刺穿胸口的话。
是谁说的?或者,会不会是被说过的各种话语,在脑中混合后产生出来的幻想台词?我连这点都不知道。
温柔叔叔写的故事,都会有温柔的结局。阳阳在这个故事中,一定也会迎向充满喜悦的结局。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那是无比的残酷。
「就算是快死了,为什么不用文字写出来?」
我想起小时候,父亲在睡前常常读童话故事给我听。
「对了,用说故事的形式出版不就好了吗?」
父亲和能够天马行空编故事的叔叔不同,完全没有创造力,不过他似乎很喜欢阅读,假日常常坐在心爱的沙发上看书。他读故事书给我听,或许也是阅读兴趣的延伸。滔滔不绝的朗读听起来很舒服,可是……
「为什么……要给我这种东西……」
我知道他是基于某种想法才这么做,然而,好似在对我诉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打在身上的拳头。
「阳阳」这么努力。
「阳阳」遇到困难也绝对不服输。
──你呢?
就算告诉我,有人在更艰困的人生中依旧努力,但那个人的痛苦和我的痛苦又怎么能够比较?任何鼓励的言语都变成刀刃,无理地攻击我。当它来自「阳阳」时更是如此。
我即使在叛逆期也过得很平稳,因此对于这次自甘堕落的行径,双亲自然也察觉到危机。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把珍贵的录音带遗稿寄给我?
「时间太多跟有余力做某件事,明明是两回事。可恶!」
我虽然口中抱怨,但也知道自己心中逐渐淤积著暗浊的东西,被这些黑暗情绪束缚而无法动弹,把一切都当成憎恶对象。但现在最憎恶到想杀掉的是……
「喵~」
莫名少根筋的声音让我站起来。一只野猫似乎从敞开的外廊溜进来,正站在矮桌上。这是一只毛很蓬松的白猫,虽然看似优雅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大摇大摆地在物色东西。
「喂!」
我用手赶它,它便轻盈地跳到榻榻米上,毫无顾忌地在房内尽情奔跑。我跟在后面追赶,总算把它赶到外头。它继续在玻璃门外喵喵叫,但我不予理会。看到先前从信箱取回的传单凌乱地散落在房间里,我不禁深深叹息。
「搞什么啊!」
好像全世界都变成我的敌人。
我一一确认每张传单,然后揉成一团。我捡起最后一张,凭著惰性拧转后又小心翼翼避免弄破地摊开。
这张传单设计简单,不过似乎颇费功夫。
『有没有无法忘怀的声音?我们会替您听打出录音与回忆。』
大字下方有会议纪录、回忆录等各种范例,不过,我的视线停留在大字体的宣传文句上。
没错,不用我来做,请其他人来听打就行。如果是文字,应该能够较冷静地阅读,也可以只是草草浏览。
我拚命阅读传单内容,最下面写著「音谷听打事务所」的名称与地址电话。
现在的我不可能立刻亲自造访,剩下的方式就只有打电话……
没关系,不是面对面,而且要谈的只有公事要件而已。
想到就去做。我在走廊上的老式转盘电话前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听筒中传来的每一声铃响,都令我的心脏好像要跳出嘴巴。
『──喂,音谷听打事务所。』
铃声响了几次,接起电话的是低哑的女声。冷静的语调不像典型业务员的说话方式,让我有些意外。
「你好,我看了宣传单。」
听打出录音与回忆──这句话格外吸引我的注意。心中产生期待:使用这句宣传词的事务所,一定也能好好听打出我的录音带。
『……宣传单?』
女人的语调变得有些苦涩,好像在责备我。我感到不知所措,手指滑过卷起来的电话线。这时,我听到电话另一端好像在争执,有个稳重的男声从稍远处传来:
『久呼,不能用这种态度,换我来听吧。』
──随时都能把你换掉。
这个声音很像我想要忘掉的声音,我差点冲动地挂断电话。
『你要委托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