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之凶猛,过路行人之惨状,总觉得为了增添临场感费尽口舌的自己滑稽到不行。

  不久后老师的弟弟,也就是住持现身了,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位带着猩猩的妇人。看样子是老师的遗孀和那只叫梅的倭黑猩猩。遗孀全身包裹在黑色和服下,在她的身旁,猩猩宛如孩童般紧紧抱住其双脚,好奇打量着周围的状况。身上穿着的儿童西服,不知究竟是出于她的个人兴趣,还是老师的旨意。总觉得,给野兽穿衣这种可笑的行为不会发生在老师这等聪明人身上。梅的胸前系着黑色领带,姑且有意识到自己在参加葬礼吗?

  野兽的出现在人群间引起了不小的波动,可遗孀仿佛什么都没看见,静静开始了丧主致辞。我对于明明被定义为雌性的梅却穿着男性服装这点颇为在意。想要找人倾诉,一直以来的谈话对象棚户今天却没到场。据说是工作上有要事在身。

  诵经过程中,梅发出了高声呜鸣,反复挠抓着项圈附近,对此遗孀置若罔闻。中途实在看不下去了的堀田上前与她耳语了几句,随后她便带着梅去了别的房间,等再度回到众人视线内时已然没了野兽的身影。看样子是关回笼子里去了。与此同时,城户年幼的女儿忽然开始哭泣,见状母亲赶紧将娃娃塞到其手中,一番平抚后总算安顺了下来。这之后没再出现什么麻烦,葬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切结束后,全员从火葬场返回寺庙参加答谢宴,方才烧好的两樽骨灰壶就这么供放在所有人面前。餐桌上整齐排列着外卖店送来的高级料理,然而除去刚从保温杯里倒出的热汤,暴露在冬日空气中的菜肴早已失去了温度,一口下去寒意直达骨髓。

  夜幕降临。卸下仪式紧张感的人们借着几分酒意,畅谈起了各自的近况,没有工作的我只好默不作声聆听着他们的发言。和我一样的还有坐在我身旁的遗孀,不与任何人交谈,默默将食物送进嘴里。在一片如火如荼的讨论声中,我俩着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正当我这么想时,耳边传来了器物的破裂声。

  寻声望去,城户的女儿抱着娃娃怔在原地。在她的脚下,散落着骨灰壶的碎片。看样子应该是被娃娃的腿部或者其它部位绊到。少女的位置离遗像很近,恐怕是想和父亲做最后的道别吧。忽如其来的事故令房间内霎时鸦雀无声,城户的妻子,也就是少女的母亲飞奔而出,见到眼前的惨状后勃然大怒,狠狠给了自己的女儿一记耳光。寂静的房间内回荡着冰冷的击打声。

  少女嚎啕大哭,年轻的遗孀红着脸将其抱离了房间。葬礼公司的员工迅速起身,其中一位向着遗孀追去,另外两位则利落地收拾起了散落一地的遗骨。片刻后,众人再度交头接耳了起来。

  我完全没有心情继续待在这,与邻座的丧主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座位。从走廊向天空望去,暗无星月的夜空笼罩了整个世界。

  拿鞋拔换好皮鞋后,我踏上了归途。由于最近一直待在家里睡觉,身体异常沉重。我习惯性低着头,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前进。穿着一双破鞋大晚上在街上闲逛,这样的人能找到工作才怪。

  出门后不久,就在我努力寻找着出租车的关头,从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南云。见我停了下来,她小跑到我跟前,轻轻低下了头。

  「明天方便的话,可以借点时间吗?」

  说话时从她的嘴里呼出了白雾。

  「有什么事吗?」

  「研究所那边需要人帮忙。」

  「我吗?」

  「嗯,这工作对土师而言最合适不过了。你之前也答应了会参加项目吧?我知道这听上去有些任性,但眼下其他表示愿意参加的人一个都没有,迫不得已只好麻烦你。」

  尽管对她的语气有些在意,可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其它预定。再加上方才沉重的心情尚未消退,现如今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和人对话。只好老实点了点头。

  「万分感谢。」

  说罢她端正行了一礼,慢慢返回了会场。南云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勉。我一边注视她的背影,一边回想起老师之前说过的话。那其中究竟蕴含了何种意味。虽然想不明白,改口把她叫住却又嫌麻烦。或许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眼下的我光是顾及自己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抵达公寓时身体近乎失去了知觉。哆嗦着冻僵的手指按下电梯按钮,总算回到了家门口。 与此同时,我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动作停了下来。

  屋内传来了玻璃的破碎声,以及重物从床上滚落的闷响。不仅如此,房间里似乎还有谁在大口喘着粗气。

  究竟怎么回事。这所公寓出售时大肆鼓吹其超强的安全性,理应不会让不法分子如此简单地侵入。明明都已经这么累了,为何还要给我净添麻烦。气还没生完,不知何处坍塌的轰鸣又飞进了耳中。不会有错,这是书架倒下的声音。紧随而来的,恐怕是摆放在窗边的陶瓷猫打翻在地的锐响,以及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啊啊肯定是慧又崩溃了,一个人在房间里发脾气流泪。

  我实在太累了,连开门面对她的精力都没有。想要离开这,出公寓右转到附近的胶囊旅馆睡到天亮。然而,这是绝对不行的。倘若就这样直接逃走的话,想必会完全失去慧的信赖吧。

  无奈之下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慧高举双手正准备将镜子摔向地面的景象。

  注意到我进屋后,慧将身子转向这边。满脸兴奋,双眼放光,嘴唇微微颤动。表情很是浮夸。我大声制止了想要朝我走来的她。她赤裸双脚,脚边散落着各式各样已无法辨别出原状的玻璃和陶器碎片。

  「你去哪了?」

  双手抱着镜子的慧,情绪十分不安定,激动地问道。

  「不是和你说了吗,去参加老师的葬礼了。」

  「我才不知道!」

  「啊」

  最终她还是将镜子砸了下去。镜子意外的坚固,虽说表面生出了裂缝,但并没有碎成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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