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正如棚井所言,社会上失业的博士几卡车都装不下。现实就是如此。能自主选择是否从事与科学研究相关的工作,这种想法本身就太天真了,求职开始没多久,我就被迫意识到了这一点。
即使多少降低了选择条件,还是没有收到采用通知。而自己又不甘心随便找份工作应付过去。渐渐地,我也懒得再收集招聘信息,停止了求职。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我个人定义的,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暑假开始了。我一边看着窗外火辣辣的太阳一边郁闷地听着音乐,慧穿着吊带衫坐在我身边,用叉子卷着盘子里的意式香辣面吃。
我们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那是以前两个人一起选的红色沙发。因为慧看上去吃得很香的样子,所以我也向她要了一半。吸面条时,橄榄油和大蒜的味道扑鼻而来。
那之后,我们没有再吵架。慧有时会陷入沉思,但没有再惊慌失措过。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她是否已经完全接受了通过实验得到的新肉体。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她会很开心,也会像现在这样一脸幸福地吃东西,但有时候也会突然闷闷不乐,一声不吭,对于看望父母也还是提不起多大的兴趣。虽然川越医生说现在必须静静守候,但是这样做到底能不能解决问题,现在也还不好说。
我有些犯困,靠在沙发背上,看着慧的侧脸。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肩上晃动。她的头发变长了不少。我只是这样看着她就觉得很幸福。这样看来,只要我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就万事大吉了。
在我慢吞吞吸着面条的期间,她把身子缩成一团躺在沙发上呼呼睡着了。嘴角还沾着变干的罗勒碎屑,我伸手用指尖帮她擦去。
Velvet Underground的复刻专辑从扬声器内流淌而出,混杂着屋外知了的聒噪声。我吸着面条,蒜末不小心溅到了慧的脖子上,她毫无反应,继续沉睡着。(注:Velvet Underground——美国地下音乐最标杆的乐队,早期朋克与重金属乐的原型。)
那是发生在第二天早上的事。我把积了一星期的垃圾丢到一楼的垃圾场后回到房间,发现慧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一看到她的表情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假装没看见直接走掉,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怎么了?」
我摸着好几天没刮胡子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悠司。知道我参加这个实验的人,只有研究所的人和你,还有我的父母吧?」
她有些焦躁不安地这样说道。
「没错。啊啊,难道想见以前的朋友和熟人?完全没问题。离开研究所的时候就说了,只要按照记录在ID上的理由告诉他们……」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
她打断我的话,摇了摇头。
「比起那些,我有其他事想问问你。是我醒来后突然想到的……」
慧用那双玻璃珠一般空洞的眼睛看着我。看着这副表情,我预感她会问出让人很难回答的问题。
「想问什么?」
我不情不愿地问道,仿佛一直等待着这一刻,我话音刚落她就开口了。
「就是,叫做木原慧的人死去的消息,没有向周围公开吧?」
和预想的一样,是个麻烦问题。
「啊啊,嗯……没有哦。姑且向大家隐瞒了。」
「那她在那种情况下,是怎么死去的呢?既然向亲友隐瞒了木原慧的死亡,那她是被丢在杳无人烟的地方,一个人悄悄死去的吗?还是……」
这样说着,她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笨蛋。那种事怎么可能。」
「话虽如此,不知为什么总觉得……」
「你想太多了。我知道了,你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吧。所以才会一醒过来就想东想西的。再去休息一下怎么样?」
像是把我的话当作了耳旁风,慧双眼一亮,再次质问道。
「那个时候悠司在场吗?你有看到木原慧死时的样子吗?」
又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不过也没必要隐瞒。我沉默着点点头。
「那么,请告诉我。悠司当时是什么感受?看到木原慧死了,你难过吗?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决定要把我制作出来吧?所以也不会出现『反正就算眼前的这个女人死了,也还有备用的』这种想法吧?」
面对直勾勾盯着我的两只大眼睛,我有些怯懦地回答道
「那个时候完全没有这种想法。连思考都快停止了。你的父母大概也一样。你死后的那几天里,光是接受你已经不在人世的这份事实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那过了一段时间冷静来之后又是如何呢?……请说实话。我不认为悠司一点都没想过这种事。因为,如果真的很难过的话,不可能不想的吧?『即使现在木原慧已经死了也不要紧,因为还能制作出克隆人代替她』,一般情况下都会这么安慰自己不是吗?我并不是为了责备悠司才问你这种事的,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真的一次都没想过。不骗你。或许是因为实验在她死去后才决定正式开始。而当实验真正启动之后,脑子里就只剩下了『绝对不能失败』的念头。总之,你所说的事,我完全没有想过哦。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原来还存在这种想法。唯独这点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的死真的让你这么难过吗?」
「嗯。」
「现在呢?还伤心吗?」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