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作,现在还没有具体的计划,只考虑了几个条件。
首先,必须是时间上能灵活变通的工作。如果慧出了什么事,却不能放下手边的工作去陪她,那就糟了。现在实验小组已经解散了,她只能依靠我。但是,这个国家接二连三地遇到麻烦事,在如此混乱的政局之下,我也不能保证自己能照顾慧到何时。
更进一步的说,即便有过工作经验,也不见得能拿到和别人相同的工资。而且考虑到将来,果然还是要选择有发展前景的。再考虑到我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比较弱,需要长期出差或者分配到远方的工作也不在考虑范畴内。如果双休日、假期能好好休息的话就最好了。除此之外…对了,还得有万全的社保。这就是我想要的工作。
「你也想得太美了吧?」
醉得满脸通红的棚井如此说道。
「愿望而已,是你刚才要我说真话的吧。」
「都一把年纪了,还一脸认真地列出这么天真的条件,我看会这么做的也只有你了吧。从你的简历来看,要做研究以外的工作是不可能的。我敢肯定,无论你再怎么找都是白费力气。」
棚井咂了砸嘴,拿起啤酒杯仰头喝了起来。
今天是研究所最后的夜晚,我们以其名义包下了附近的居酒屋吃散伙饭。狭窄的居酒屋里充斥着研究员们的嘈杂声。
就连平时完全不喝酒的我,也在棚井的逼迫之下硬着头皮点了黑加仑橙汁。才喝一口就已经是极限了,只好把杯子放回桌上听他说话。
「你虽然在研究所里还算年轻,但也已经三十岁了吧?不可能很轻松就能找到工作。现在社会上有博士学位的人很多,像你这样的人才一抓就是一大把。知识分子至上主义的风潮还真是无情呢。」
讲得头头是道的棚井,似乎已经决定在千叶的农业试验场就职了。薪水和职位也比这所研究所高,他如此对我自夸道。
「就算现在有存款和补贴,天知道仅靠这些钱又能维持到几时。长期失业会导致焦躁,最后只能找些不像样的工作维持生计。所以我才认为还是乖乖接受政府安排的工作比较好。」
「也是呢。」
「是吧。你连这些都没想到吗?所以我才说你想的太美了。」
尽管不想被一直窝在实验室里,从没有正经融入过社会的棚井说教,但事实的确如此。
人难得活一辈子,果然还是想要寻找能体现自己人生价值的工作。能像现在这样和慧永远在一起就已经十分幸福了。难道这真的只是痴人说梦吗?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世界也未免太无趣了。
我默默听着棚井的说教,渐渐郁闷起来,再加上刚才硬着头皮喝了酒,感觉不太舒服,有些想吐。
慌慌张张地冲进厕所,抱住珐琅马桶。双臂感受着坚硬冰冷的触感,胃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吐了出来。到最后只能吐出一些酸水,其散发出的恶臭又催促着我进行下一轮苦斗。然而,即使干呕着想吐出来,也只有一些酸液从唇边流落。
洗了把脸走出厕所,居酒屋里的电灯来回摇晃着。能听到城户满脸通红大声重申自己一贯的主张,用责难地口吻说着政府的决定是人类历史上的巨大损失。看样子他也已经醉得很厉害了。人类为什么要喝酒呢?特意花钱摄取有害物质,抛弃理性还那么开心,人类还真是愚蠢啊。
伸出双手,在空桌子上拼命支撑住摇晃的身体,脸颊已微微泛红的南云拿来玻璃杯倒好水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预想之外的温柔让我不禁看向她,她一脸嫌弃地对我冷言冷语道「你这样子真难看」。
「你说的没错。」
说罢我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普普通通的白开水,此刻却显得格外好喝。
「你已经找到新工作了吗?听说你拒绝了政府的安排。」
南云拨了拨头发,我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她今天似乎喷了香水,真难得。
「不,还没。我也有很多事需要考虑……不过,南云你一定觉得封锁研究所是件好事吧?可以远离讨厌的克隆人,一定很开心吧?」
由于刚被棚井数落过,现在的我并没有心情再将自己的想法重复一遍,于是选择转移话题。
「没什么。」
这么说着她耸了耸肩。
「确实有些厌倦了,不过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南云冷冷说道。尽管先前并没有详细谈到关于再就职的事,但果然她还是会继续从事生物方面的工作吧。
「嘛,请加油吧。南云的话,肯定不管在哪都能成功的。我已经金盆洗手了。至今为止受了不少关照,就这么告别还真有点舍不得。」
「是啊。我也一样。」
她说完,不等我接话就回自己的座位去了。途中还踉跄了一下。啊啊看样子或许是真喝醉了。
再度沦为孤身一人的我不禁叹了口气,从嘴里散发出了浓烈的酒臭味。
回过神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半。
刺眼的阳光连日灼烧着柏油马路。因为听说今年是酷暑,所以街角的移动冰淇淋摊看起来也比往年多。这些摊主中有不少是年轻人,应该是受今年春天就业失败的影响相约好了一起创业吧。
研究所封锁之后,就这样过去了一阵,我的求职之路毫无进展,依旧处于失业状态。看样子是我错了,棚井的意见是正确的。面试官的严格程度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我的ID上姑且也有在国立研究所工作过的记录,但在当前时势下,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相较于政府机关,世人对民企的评价似乎很不好。不久以前明明还不是这样的,果然时代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