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心情如何呢小土师。终于要和阔别已久的恋人重逢了。如此戏剧性的再会,就算放眼整个人类历史也是史无前例的吧?这种时候,人类会产生怎样的心情呢,快说给我听听。喂喂,干嘛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想被我问这种问题吗?真是的,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们可是在这里共度了不少日夜的好伙伴吧。这一个月里,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花在老婆孩子身上的还要长。这么个小问题,你就老实告诉我呗。」
「照这么说,你回家去不就好了。」
听到我这么说,棚井夸张地抱怨了起来。
「别这么无情嘛!你又不是南云。拜托说一些更有人情味的话吧。那孩子也真是的,一靠近她,她就会说好臭啊,好脏啊之类的话对吧?完全没有丝毫对前辈的尊敬之意。不过这话也只能和你说了。说起来南云和你同岁吧?这是不是你们这一代人的共性。不不,不用假惺惺地来夸我。毕竟违背良心的事谁都不想做。我只要能在这无拘无束地重复着不断做实验的生活就够了。说到底,这才是最幸福的事!如果能在这工作到死就再好不过了。我的家人也是,能得到够他们花上一辈子的保险金肯定也会很开心的。明明如此一来便能皆大欢喜,可这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达成的目标呢。」
这么说着,棚井耸了耸肩笑了。笑了一会儿后,他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了,这些东西反正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应该打算好了等她康复之后,把她接回家一起生活吧?就是为了这个才努力工作的呢。这点和我们不一样。从此你便有了应当回去的地方,世界也因此将变成蔷薇色。真是的,说得我都羡慕起来了。哎呀,说了这么随意的话,估计又要惹你不开心了。不过我可没有恶意哟。毕竟,这是多么美好而又浪漫的事。对了,今天我可以拍摄下这一瞬间吗?我知道这里有用来记录的照相机。可这还远远不够。应该用更令人感动的方法,记录下那值得纪念的一刻。怎么样,这可会成为你一生的珍宝哦?是吗,不愿意啊,那就没办法了。」
说罢,他又一个人笑了起来。
随后他进入了自言自语的状态。其间,我又回到了核对数据的工作中,「呀!」忽然间传来一声怪叫,我看向他那边,摆放在桌上的终端机屏幕上,显示着今天的新闻。似乎是反战团体代表还是什么人宣布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棚井看了之后显得非常激动。
「新闻说已经举行和平会议了!这下可糟了。战争结束了!」
「这种新闻不是很常见的吗?明明战争还没结束,却总是有新闻说战争结束了。」
「不不,总感觉这次不太一样。这下可麻烦了呐。战争一结束,我们肯定会面临失业。最坏的情况下这里的绝密研究内容也将公之于众,这样一来我们或许会受到伦理道德方面的谴责。」
「哈啊…」
「才不是什么哈吧!最近不是有德国那边的博士被杀了吗?现在可不是那么从容不迫的时候。可以断言,如果战争结束了,这个国家99.9%的研究克隆的学者都会被杀的。」
「陈述自己的意见时用上99.9%这种数字会让别人觉得很不靠谱。」
我不禁叹了口气。
「抱歉,今天我没有心情陪你聊这些。」
「脑子里只有恋人的事吗!真是的,年轻就是好啊!啊啊,难办了,这可难办了。……啊,喂,快看这个。说是竹荚鱼闹鱼荒了!到了秋天,如果不能尽情地吃竹荚鱼的话,我该如何是好……」
棚井还在不停地说着。直到在休息室留宿的其他研究员陆续到来,他才总算肯放过我,与他们重复起了同样的台词。
棚井并不是什么坏人,平日里工作认真也不说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容易陶醉在自我的世界里。明明什么还没做我却有点累了,背过脸打起了哈欠,是因为紧张的心情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缓解吗?迷迷糊糊之间,我趴着桌子小睡了过去。
很快,随着距离正式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研究室里渐渐热闹了起来。被喧闹声吵醒的我,这才发现富田老师已经坐在了座位上。总觉得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早晨,我必须对身为实验负责人的他说点什么。然而就在我酝酿着该说什么好时,晨扫开始了。在这座研究所内,按照富田老师的管理方针,每个职员的一天都得从打扫自己周围的环境开始。对于这种连小学都不会有的规定,大家一致认为交给专门的清洁工去做就好,可老师始终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将晨扫视为工作认真对待,即使反对呼声再高也不曾有过丝毫让步。也不知是不是他从小在寺院长大的关系。
打扫结束,会议开始了。内容主要是对今天的计划进行说明,以及最后一次确认具体工作流程。能感觉到大家都很紧张。这也是当然的。今天我们将要见证的实验结果,恐怕在这个世界上还属首例。
我们就像是注视着白雪公主的小矮人一般。
此刻不管是手上还有其他任务的,亦或是没事闲着的,所有与这项研究有关联的人们都聚集在这里,围在正睡得酣甜的她的床边。大家都为了见证到成功的瞬间,即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
富田老师轻咳几声,用衣角擦了擦嘴,小声对在站他身边的南云嘟囔着什么。对此南云轻轻点了点头,拿起圆珠笔在随身携带的记事板上飞速记录着。从隔着床的我这边望去,只能看到涂装四处磨损,露出里面白色部分的板背。尽管大家一再抱怨不想再看手写的文件了,她还是我行我素,没有想改变的样子。
四面无窗的实验室内,包裹在白大衣下的研究员们谁也没有开口。只有堆积在床边的测量仪表的哔哔声,以及有人偶尔活动身体时发出的衣服摩擦声刺激着听觉。地下室的墙将一切多余杂音吸收,强调着寂静。
空气中充满了紧张,这其中最为神经紧绷的,无疑是我。喉咙干燥,冷汗冒个不停。想要大声说点什么,但这样做了的话一定会被撵出去吧。
她静静沉睡着,身上缠满了各种仪器的软线,一旁显示器上的数字代表着她目前的状态。我站在床边,来回看着屏幕与她的睡脸。显示出各项数据都处于正常,脑电波也无异样。然而最重要的那一串数字仍未出现,它直接关系着实验的成功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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