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绿色残阳

倒过来,甩了半天,连一片灰尘也没有。

  他建造的塔,消失得一块碎石也不剩。

  ──钱怎么会不见了?

  疑惑在晴史脑中如风暴。

  是家门忘了上锁?不可能。每天早上出门时,他一定会确认两道都有锁上。

  窗户的栏杆也没有异状,晴史家位在大楼的七楼,除非窃贼是厉害的特技演员,否则沿著墙壁爬上来只是自找死路。

  当然,里面的钱也不可能是因为触怒神才消失无踪。

  排除各种可能性后,剩下的只有一个答案。

  晴史来到起居间,摇醒棉被里那团隆起物。

  「爸?喂,爸!快起来啦!」

  爸爸边搓著酒糟红鼻,一边从被窝爬了起来。晴史把信封袋伸到他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是爸爸你偷的吗?」

  「──那又怎样?」

  爸爸低哼,目光并未看向晴史。

  「什么怎样又怎样!那是我存的钱欸!你为什么都偷走了?」

  「不是偷。这里是我家,我刚好打开流理台下面的柜子,刚好看到它在那里,我就拿来用了。只要是在我家里的,全部都是我的东西,爱怎么用随我爽。」

  「哪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道理!你知道我存下那些钱的心情吗?你到底都把钱花到哪去了!」

  爸爸混浊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膝盖上。

  「拿去还在酒店赊的帐了。他们说如果不还钱,就不能再让我喝酒。」

  完全出乎晴史的意料,爸爸居然赊帐喝酒。

  「干么赊帐,马上付清不就好了!家里可只有一丁点钱啊。」

  说到一半,晴史想起爸爸还没给他这个月的生活费。

  「而且之前你也从没说过你有赊帐──」

  「当然没有啊,我之前可都有乖乖付酒钱。」

  「那为什么现在付不出来了?」

  面对晴史的逼问,爸爸强硬地撇下嘴角,不再说话。

  在极端紧绷的沉默中,晴史内心产生了一个假设。

  如果,事实真的是如此。

  他愈想,郁火愈盛。

  「那个,爸──」

  爸爸抬起头。

  「你有去工作吗?」

  爸爸直盯著晴史的双眼,接著垂下头,伸手抓抓耳后。

  「前阵子被炒了。公司进了新机器,只会去毛边跟打扫的无能庸才就没生存空间啦。这也没办法嘛。」

  「哪是没办法!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啊?」

  爸爸蹒跚地站了起来,由上而下睨视晴史。

  「就算告诉你,你能做什么吗?冲到工厂,五体投地跪在地上,说求求你们给我爸爸工作?你是多了不起是不是,已经可以替别人操心、帮别人出气了?」

  喋喋不休一大串后,爸爸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连这世界是怎么运作的都搞不清楚,不过就是个除了收垃圾外一无是处的小鬼,还装得一副大人样!还是说你是想讽刺我连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多亏你摆这个大架子,我才会这么惨!」

  大脑滚滚沸腾,背肌和肩膀都紧绷起来。滚烫的气息翻上喉头,化作不成言语的怒吼冲出口。

  晴史像野兽般扑了上来,爸爸一脚踢向他心窝。晴史翻了一圈撞上柜子,倒在地上呻吟,而爸爸的脚继续落在身上。晴史用双臂护著头,忍耐著顽固的踢踹。

  或许是踢够了,也或许是踢累了。

  一片狼藉的屋子里,只剩爸爸粗重的喘息。

  「连架都不知道怎么打,就别在那里自以为是,臭小鬼!」

  晴史从两只手臂间露出的眼神满怀敌意,但他终究无法忍受再和爸爸共处一室,冲出房间。背后似乎传来阴暗的咒骂声:「每个人都把我当笨蛋耍!」

  晴史在深夜的巷弄中漫无目的地奔跑。面向街道的窗户内,灯火一盏盏熄灭。平时甘之如饴的无色世界,如今完全无心欣赏。像要冲破空气般狂奔了一阵子,直到肺发出抗议的哀鸣,他终于停下脚步。剧烈心跳和紊乱的呼吸令人难受不已,晴史不断在心中叫自己平静下来、平静下来,但身体仍持续需索著新鲜的氧气。

  对于这副滚烫的躯体,初冬的晚风来得正是时候。

  片刻的休息后,他逐渐能感受到流入肺部的凉爽空气。

  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已经快跑到极乐街了。虽然想见雫一面,但不希望她看见自己被父亲痛打后逃出家门的惨样。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茫然无措中,晴史听到凌乱的脚步声。

  在他来得及思考前,目光就先追上了音源。

  一只四足异形,摇摇晃晃地走在水银灯光下的道路。

  定睛细看,原来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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