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绿色残阳

过的新点子。苦艾酒跟艺术和文学的契合度很高啊。就算必须借助酒精的力量,我也想填补自己内在欠缺的部分。只是啊,不知道是因为这酒的成分跟以前不同,还是我天生就不受女性欢迎,无论是绿色的贵妇还是会在耳边说悄悄话的妖精,都不愿意出现在我面前啊。」

  对于他带著自虐意涵的笑话,晴史不知该如何回答。

  树户将双手的手肘撑在吧台上,眼神迷迷糊糊地看著晴史。

  「可是啊,我不能不喝。因为向往前人灵魂中充满的疯狂,让我必须喝下苦艾酒。没有哪边超出常理,就无法创造杰作。如果只让精神停留在正常的常识范畴中,就只能写出陈腐的故事。」

  树户用三根手指捏著香槟杯的细颈,缓缓绕圈。

  黄绿色的「午后之死」在杯底轻轻跃动。

  「所谓的小说啊,就是对不特定多数人的爱的告白。从我的人生观、我的价值观、我的哲学里诞生的讯息,如果不能把这些传达给不特定的读者,那就连书写意义都没有了。可是,光凭我一人的力量,完全无法达成这个目标。真是不甘心呢。所以,我才要借用这玩意的力量。若非如此,我才不会猛喝这种烈酒咧。」

  「树户先生想写什么样的故事?」

  晴史一问,树户露齿微笑。

  「这就要等你实际读过才知道了。要是先曝光就不好玩了吧?」

  那天晚上也和之前一样,他们一直在吧台边坐到眼睛被香菸薰痛,才在午夜后解散。

  晴史尽可能选择明亮的道路,加紧脚步赶回家。经过十四番街时,偶然遇上一群铺著草席、饮酒作乐的老人。地上躺著好几瓶空的一升酒瓶,炭炉上的鱼乾散发阵阵烧烤香。

  那叫做影待唷。

  竹林老人生前曾告诉他。

  ──也有人称为守庚申。他们一年会聚集几次,通宵喝酒。不知道是道教还是什么教的说法,认为如果在六十天一次的庚申日夜晚入睡,会有一种叫三尸的虫从身体里爬出来,让宿主的寿命缩短。所以他们就会像那样通宵达旦,守著不让虫跑出身体。

  解说至此,竹林老人露出无奈的表情。

  ──不过那其实是用来喝酒的藉口,根本没人相信那种迷信。那些家伙只是想找理由大吵大闹而已。毕竟酒喝下去,还没天亮就会醉得一塌糊涂了,本末倒置嘛。

  酒会很快就喧闹了起来。

  「喂,这不是小黑吗!想说这阵子都没看见你,是上哪儿去啦?」

  「你这样这里晃晃、那里绕绕,不知道的人撞见会吓到啊!」

  「谁叫咱没办法给小黑系个项圈嘛!」

  在草席上摇晃徘徊的小黑,是影。

  醉客们对小黑都没有闪躲或厌恶的感觉。

  「可怕是可怕啦,不过小黑也就晃来晃去而已,啥事也不会做嘛。」

  「不用吃饲料,也不会冲著你叫,从这看来可比狗好太多了。」

  「说是要等待影,结果太阳公公出来前影就来了,简直是落语的情节嘛!」

  不知谁笑著说,现在喝的不是赏月酒,也不是赏花酒,是赏影酒啦。

  小黑垂在脖子上的头左右张望,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能叫寺庙来收一下吗?」

  「不行啦不行啦。没有骨头的话,谁也没办法。」

  「大概是哪个不知道未死者的白痴,把他的骨头扔到河里去了吧。」

  小黑没在酒会多留,拖著颤巍巍的脚步消失在大楼深处。

  「那家伙,不知道想去哪啊?」

  一个沙哑的嗓音静静地说。

  「都变成那副模样了,好像还是不想离开板切町啊。」

  离开吵嚷的影待众人,晴史穿过街道,来到大路上。

  苍白的新月高悬夜空中,未见一片云影。看来明天是晴天吧。站在大楼屋顶上的话,应该能清楚看见从东方升起的旭日。

  ──影也会想看日出吗?

  在前往七番街的路上,晴史冒出这样的想法。

  回到家,迎接他的是爸爸的鼾声。

  怕吵醒爸爸,晴史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打开流理台下方的柜门。排水管渗出令人不适的污臭味,但他得把头探进去,才看得到信封黏贴的位置。他的右手伸向信封,左手手里握著一张皱巴巴的千圆钞票。

  自从树户问他未来的梦想后,晴史就决定开始悄悄存钱。除了拨出部分早餐钱,有时也会用保鲜膜代替白棉布缠紧肚子,再灌水灌到胀,以便撑过空腹之苦。工作手套和皮手套要用到彻底破烂才换,有破洞就用胶带补强。

  即使省吃俭用,一周最多也只能存下一两千圆。虽然还没想到具体用途,但晴史想要一个确切的证据,证明自己的确一步步走向的未来。

  每当他将一张纸钞放进信封时,晴史总会想到在图书馆读过的巴别塔的故事。

  人类企图建造通往天庭的巨塔,此举触怒了神,巨塔因此崩毁。倘若神容许了这个行为,巨塔会延伸到多远呢?古代人堆瓦砌墙的身影,彷佛就是现在的自己。

  夹在指间的信封,薄得令人心冷。

  晴史仓皇地将信封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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