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壁橱拉门摆放,精致的笔触详细勾勒著小型动物和鸟类逐渐腐朽的姿态,上了色的画则彷佛飘著尸臭的质感。
──好厉害。
画中散发的死亡存在感,让晴史深受震撼。
「这位是我的母亲。」
窗边的安乐椅上,一个人影靠背而坐。一头长发束在脑后,看起来彷佛正陷在沉思中。
「妈妈。」
雫轻声呼唤安乐椅上的人。没有回应。
雫跪在椅子旁,挨近母亲的脸。母亲穿著深灰色的一件式睡衣,从头到脚都包裹著绷带,就像以前在图鉴上看过的木乃伊照片。母亲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抱著一个乳白色的小壶。
向母亲说了几句话后,雫摇摇头。
「母亲说她身体状况不太好,果然还是没办法。」
虽然不抱期待,晴史还是感到失望。
「母亲一直都是这个状态。已经一年左右了,遥视的工作全部都必须推掉。饭也几乎没吃,整天就只是这样坐在椅子上。」
虽然觉得很失礼,晴史还是无法将视线从缠满绷带的占卜妈妈身上移开。纱布表面左一块右一块浮现出褐色的斑痕。
「是皮肤方面的疾病。」
察觉晴史的视线,雫主动说明。
「母亲没办法站起来后,过了一阵子,身体上就到处出现这种湿湿的斑。因为好像很痛,我才帮她缠上绷带。这个镇上的医生好像没办法治好。」
「那么雫是为了治疗母亲的疾病才──」
当街贩赚钱吗?
晴史将到口边的话吞了回去。
明白点出她在卖身的事实,未免太过蛮横、太过粗暴了。
雫的手轻轻搭在母亲的肩上。
「母亲现在只是状况不好而已。等身体治疗好后,我想跟她一起做很多事。所以在那之前,我必须努力才行。」
宛如要回答晴史的问题,雫说得强毅坚定。
云影间透出缝隙,由窗口进入屋内的光益发明亮,沿著母女二人形成白色的光晕。
全身缠满绷带的母亲,以及伴随在侧的花样少女。
在这个单调乏味的屋子里,因光的恶作剧,创造出如此一幅黑白活人画(注7:活人画(Tableau vivant) 意指让真人摆出如画中场景一般的构图。),这令人不禁屈膝折服的神圣画面,完全揪住了晴史的心。
「等母亲恢复健康,我想去海边。」
雫凝视著母亲。
「还记得我在图书馆给你看的那幅画吗?沉入大海的绿色太阳,这是一种叫做『绿闪光』(注8:『绿闪光』 日落后和日出前,出现的短暂光学现象,在太阳上缘或是日没点上方,可以看见绿光或绿色的光斑。),非常罕见的现象。一般来说,夕阳不是绿色的吧?」
晴史没有看过大海,但记忆中还依稀残存著幼时见过的夕阳色彩。
灰色大楼围绕起的天空,在夕照下染上一片金黄。
那片颜色成为绿色的模样,晴史无法想像。
「据说,看到绿闪光的人就能获得幸福。和母亲一起看著夕阳闪现的绿光,就是我现在的梦想。」
「获得幸福……」
那些在东边河岸围绕著营火,有如放弃一切般虚无眺望著夕阳的流浪者们,突然浮现在晴史的脑海里。
「可是那个几乎看不到吧?有办法那么顺利吗?」
「那样的话,就一直在海边待到看到为止就行了。」
雫的话让晴史一时语塞。那个他从来未曾想像,不,即使想像过也始终刻意忽视的未来,如今竟由她脱口而出。
雫是否有可能离开板切町?
一如古代的罗马贵族从未怀疑自身荣光的永续存在,晴史也完全沉浸在「和雫共度的时光永不会结束」这个毫无保证的幻想里,丝毫未曾想过与她的别离。
光是思及那一天的到来,晴史就几乎要心碎。
「我其实很感谢你。」
雫清澈的嗓音,沁入晴史忧郁的心。
「我不在极乐街以外的地方画活著的人,不是因为听到预言太痛苦,而是因为我至今不曾相信过任何人。虽然本来就被周遭的人讨厌,但最难受的,还是被人痛骂『就是因为你说了那些奇怪的话,才会变成这样』。」
雫断断续续地吐露心情,声音不同于平时,有些寂寞。
「所以,第一次告诉你预言后,我马上就后悔了。反正一定又会被当成骗子,干么要多管闲事呢。可是,我又没办法假装不知道。听到你受伤的时候,我有点难过,觉得果然还是跟之前一样。」
那个在从寺庙回家的路上,低喃著「这样啊」并垂下视线的雫。
那个在月丸的房间里,低头听著晴史说话的雫。
又多知道了一件她的事,心中却意外地没有浮现喜悦。
「第一次在图书馆屋顶上碰到你时,我问了『我们在哪里见过吗』,但当时我其实在装傻。其实我之前就知道你了。手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