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碰到眉间,冷颤般抖动著。
一滴鲜血滑下。
──我,要死在这里了?
一声咆哮震响暗夜。
晴史甚至没注意到,声音是从自己的喉咙迸发出来。
他揪紧对方的手腕,用全身力气推回去。山药脸继续拧扭著刀尖逼近。奋力支撑的手肘咯吱作响。紧咬的牙关发出摩擦的声音,间或混杂几声溢出的呜咽。山药脸的吐息喷上额头。欲杀者与不欲被杀者,相互纠缠的两个影子,水银灯下无伴奏的欧陆探戈。刀尖描绘著紊乱的轨道,在两人间粗暴冲撞。
双手的手臂和肩膀,彷佛承受著万钧之力的剧痛。只要稍微放松一丝力气,肯定就会丢了小命,但他已濒临极限边缘。
晴史竭尽全力,将山药脸握刀的手往上扭。
利用山药脸打算反击的动作,刀子刺进他的脸。
嘎啊!尖锐的哀号响彻黑夜。
山药脸将刀子拔出,双手压著眉间蹲了下来。指间溢出的鲜血和呻吟,滴落在水泥路面。
晴史摇摇晃晃地起身,从手拉车上拖出一个遗体袋,盖住山药脸。
夺去对方上半身的自由后,他隔著袋子,朝里面激动的生物落下拳头。
殴打、踹踢,跨坐其上,继续殴打。
拳头打到的是哪个部位,晴史自己也搞不清楚。
而后,究竟是哪一击揍昏了山药脸,他也不知道。
俯视跨下瘫软无力的山药脸,晴史的肩膀剧烈地起伏。气管内的氧气与二氧化碳奔流交错,心脏跳动得几乎要蹦出胸口。刻划在左肩的伤口如火烧灼,疼痛向脑髓深处钻入。
晴史在自己紊乱的呼吸中,听到杂沓的奔跑声逐渐接近。他连支撑自己的力气都已然用尽,趴倒在山药脸身上。
「阿晴!喂!你没事吧?」
晴史认出那是脸色大变的月丸,以及后方气喘吁吁的雫。然而他的视野如晕化在墨里逐渐转暗,最后完全失去知觉。
*
喀啦喀啦喀啦。有什么正在转动。
意识从深渊上浮,最初启动的,是听觉。
喀啦喀啦喀啦。风在吹拂。
皮肤、鼻子,慢慢恢复五感。微微睁开的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喂,阿晴,知道我是谁吗?」
「月丸先生……?」
一张开嘴,臼齿的位置就发疼。头沉重得像泡过糖水。左肩有种痉挛感,但几乎不怎么疼痛了。他试图起身,又被月丸压了回去。
「好了好了,你全身都是伤,左肩还刚缝合,今天晚上说不定会发烧。我不会说你什么的,就住下来吧。」
至此,他才明白自己躺的是月丸的睡铺。
晴史的头转往月丸的反方向,映入眼帘的是环抱双膝而坐的雫。他慌忙将视线移至一旁的墙壁,墙上写著大大的油漆红字:「每天早上要看行动装置的备忘录!」
「是她来通报的喔,好好感谢人家吧。」
「雫吗?」
雫安静地轻轻点头。
「我经过极乐街时,看到她逢人就拉著拜托:『帮帮忙,跟我一起去帮忙。』然后就抓著我的袖子叫我『一起过去!』她看起来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没办法放著不管。我们俩东奔西跑了一阵子,才看到你正在痛揍一个袋子里的男人,真是吓了一大跳。」
让月丸愿意为之行动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晴史试图想像雫缠著月丸的样子,但太阳穴窜过的疼痛阻断了思考。
「对你来说大概是惨事一件,不过托你的福,我可是大丰收。现场有肚子破洞的尸体,还有沾满血的刀子,是无庸置疑的现行犯。最近变多的凶杀案,肯定也是那家伙干的好事。我已经把他交给地方角头了,吐出真相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不是四番街的那个金发男子吗?」
「啊,那家伙啊。原本是满可疑的啦,我把他手脚都给绑了带走──」
月丸皱眉,手轻轻拍了拍耳后。
「不过不是他。他是个商人,大家都叫他胡狼。被勒死的女人是野花。说是因为插入鸡鸡时如果勒住脖子,那里会变得更紧,他就用电线使劲缠住,用力过猛就把人家弄死了。」
眼前还有女孩子啊!晴史正要出言责备时突然想到,雫是街贩。
「不过,杀了野花还是不行吧。」
毕竟那是地方角头的重要收入来源吧?
大家应该都明白意思,他也懒得再补上这句了。
「关于这个,为了让他从实招来,我让他受了一丁点教训,最后差不多是解决了。他坚持没有杀害其他女人。无论如何,多亏你以身体为代价抓到那家伙,实在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等状况稳定一点后,咱们再去吃饭吧!我请客。」
──前提是,他有好好把这个约定记在备忘录里。
聊到一个段落,月丸懒洋洋地站起身。
「我也该回去工作了。你别勉强回去,先好好睡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