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孩到底怎么了。可是隐约可以想像得出来,他们踏上的是什么样的末路。
桃子讨厌那样的修道院。
虽然是共同生活,但跟自己一样的小孩子根本没有余力去注意周围的事。践踏他人往上爬是理所当然,让自己活下去变成绝对的课题。被指派担任教师职务的神官们非常冷酷,都是些没有人情味与慈悲心的人。而且最糟糕的是统率修道院的人物的个性。
红黑色头发的导师比任何人都还要不正常。
对年幼的桃子来说,周围所有人看起来都是敌人。她觉得正常的人就只有自己一个。因此,所有人都很讨厌。就算轻松地达成上面交待的训练、教育所规定的目标,也感受不到任何成就感。被强迫去做的事,全部都很讨厌。
这里的「人类」只有自己而已。剩下的都是脑袋已经变得不正常的家伙。绝对不能习惯这种地方。桃子当时是这么想的。
虽然桃子每天都抱著厌恶感度日,但同时也很害怕自己不知何时会被环境同化。其实自己说不定已经变得不正常的恐惧感,总是盘据在她的心头。
所以桃子时常哭泣。
她觉得,如果有能够哭泣的感情,就能认为自己还是正常的。
如果遇到难过的事,通常都会哭泣。如果感觉到痛,或是感觉到悲伤,身为小孩的自己会哭泣是正常的。看著周围的人变得不再哭泣,桃子心里这么认为。
所以桃子只要觉得想哭就不会忍耐。觉得痛的时候会哭,觉得讨厌的话也会哭,感到悲伤的话马上就会哭。
小孩子很纯真,不会做坏事──这只是忘记过去的幸福大人所抱持的幻想。成群结队的小孩会马上把比自己弱小的人当成发泄压力的对象。
经常哭泣的桃子曾经被笑嘻嘻的同期生当成弱者包围起来。因为不想被妨碍哭泣的桃子殴打对方的脸部进行反击,将所有人痛打到连哭都哭不出来的程度。
之后,周围再也没人会随便靠近哭泣的桃子。
桃子可以一个人尽情地哭泣。
遇到讨厌的事能哭得出来。那是她唯一的心灵寄托。
然而,可能是不知道之前的事件,有一位少女在桃子哭泣的时候靠近她。
那是只比她大两岁的少女。每当桃子一个人哭泣时,有著一头宛如褪色般浅褐色凌乱头发的少女几乎一定会来安慰她。
动手殴打不怀好意接近自己的人是正常的;不是那样的话,动手殴打就不正常了。虽然因此而没有动手,不过不想被人妨碍哭泣的桃子对她很冷淡。
而且她的「安慰」既不是说什么好听的话,也不是靠唱歌或说故事来转移注意力。
她只会伸出手来摸摸桃子的头。
那是很不灵巧而且笨拙的安慰方式。甚至让人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因此桃子每次都会把她的手拍掉。
在那之后,那个少女会有点困扰地偏过头,坐在桃子身边,直到她停止哭泣为止。
奇怪的家伙。
非常奇怪的家伙。原本以为她不是什么正常的家伙。
因为她身处在这样的环境,却一脸没事的表情。还像理所当然一样地做著正常的事。如果正常的话,应该像自己一样哭泣,反抗地大声叫出「讨厌」。可是对自己做了正常事情的她并不正常,应该有某个地方坏掉了吧。
少女随意留长的淡褐色头发,直接体现出她的稀薄。
桃子樱花色的头发也一样,头发的颜色不只是由遗传基因决定的。尤其是当导力适性超过一定值时,会受到产生自灵魂的导力影响。少女那头色调像褪色了一样的褐色头发,很简单地就能推测出原本应该是更深的颜色。
少女在到这里来之前,经历了会让灵魂失去颜色的某种体验。
不论怎么想,都不是正常人。
即使如此,只要桃子哭泣时,少女就会不厌其烦地靠近她,笨拙地试著给她安慰。
似乎稍微受到影响了。
虽然是个奇怪的家伙,但并不会做出令人讨厌的事。
所以,她想,至少在哭泣的时候,可以允许她坐在自己旁边。
某天,训练时受到的撞伤让桃子痛得哭了出来。
哭著哭著忽然觉得「咦?这有痛到需要哭吗?」而感到莫名其妙起来,由于太过在意这件事,让桃子的脑袋变得一片混乱,忘记了痛楚。不过因为还哭得出来,所以认为自己没事而继续哭泣。
那个时候,褐发的少女也来到了自己身边。
跟之前一样,好像在哄小孩一样笨拙地摸著桃子的头。桃子隐约察觉到少女大概是不知道其他安慰人的方法。
可是那一天,很难得地不是只有摸摸头就结束了。
急忙从口袋里拿出红色缎带的褐发少女,用笨拙的动作帮桃子的头发绑了两条马尾。
桃子忘了自己的脑袋变得一片混乱,心想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看到桃子停止哭泣,少女拿出不知从哪来的镜子。
然后,少女用镜子照出绑了两条马尾的桃子,露出得意的表情说了一句。
──很可爱。
实在莫名其妙。
因为太莫名其妙,让她忍不住反问。
──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