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之间洒落的余夏气息,在八月即将告终的气氛之下,显得莫名悲戚。在这当中,伫立著聆听潮水声的透子无以言喻地美丽。纵使她披在白色泳衣上的灰色连帽外套,隐藏著左肩根部的心律调节器──
「记得好像有这种乐器对吧?」
透子唐突地说道。
「在长长的棒子里塞小石头的那个。」
一瞬间我歪头不解,不过随即想到了。我们高中的音乐老师每年都会带到课堂上炫耀的民族乐器收藏品之中,有著那样的东西。
「是Palo de Lluvia。」
这个名字虽然是西班牙文,不过没记错的话乐器起源于非洲。枯萎并乾燥后的柱形仙人掌内部会变成空洞。在空洞部分装设凸起物并放入小石头再加以密封后,倾倒仙人掌便会发出小石头碰到凸起物所发出的细微回声──是这样的构造。它的原理或许和透子常做的假弹珠汽水起泡声相同。
「英文是叫作Rainstick?」
雨声棒这个直译的词,简洁有力地表达了这个乐器的音色。
「雨声呀~不过真要说的话,我觉得是浪潮声耶。」
「和正牌的声音相比如何?」
「嗯……我全都喜欢。不过真正的海潮声可能还是比较特别。」
透子露出微笑,并拉著我的手到更近的地方聆听。
不到一个小时,这里便下起了小雨,海滩上的人转眼间变少了。附近似乎有一间民宿,许多人是在那边住宿的客人吧。留在海边的人,只剩下不畏风雨的孩子们,以及基于「难得来一趟」这种穷人思维而死赖著不走的我们。
我们带来的东西只有我家的老旧遮阳伞,还有透子家的野餐垫和户外用具,其他像是泳圈、海滩球、冰桶都没带。至于海水,我们只有刚开始泡了一下脚,后来就是呆呆眺望著它了。尽管如此,看见透子的眼瞳好似反射著湛蓝的海水般熠熠生辉,我就觉得来这趟真是太好了。
「雨都下不停呢。」
透子说。
「风也变强了。」
我比较在意的是风。从刚刚开始就频频吹著强风,遮阳伞摇曳的样子看来很不祥。
「……要回去吗?」
「嗯,还不要……」
透子侧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近来透子的肢体接触莫名地多。我慢慢了解到她内心深处是一个爱撒娇的小女孩了。
「……我呀,从未想过能够像这样对其他人撒娇。」
透子如此喃喃说道。原来她自己也这么想啊。
「是压抑过久造成的反弹吧?」
「至今我也没那么压抑喔。」
「没那回事吧。我认为无法照自己的意思行动,就叫作压抑。」
「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嘛。」
「将就于『无可奈何』的状况就是压抑啦。」
感觉透子似乎轻轻地「嗯」了一声。
「……成吾,你开心吗?」
她的声音透露出些微不安。
「咦?」
「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怎么问这个?」
「你有没有在压抑自己?如果不是和我在一起,你会想到更大的海边玩耍吧?然后就会在那里游泳或是嬉闹吧?」
这份担忧很符合透子的个性。
「不会。我不是那种人。」
透子的头在我的肩膀上震颤,我知道她是在笑。
「很开心啊。和你在一起无论到哪儿都开心。」
我这么回答她。虽然没有回应,但感觉她点了点头。风势仍然强劲,但可能是因此稍稍吹动了云朵,一瞬间雨停了,阳光从云隙间透了出来。
八月底的天空。令人联想到末日的天空。若是世界能以这种形式安稳告终,我觉得也不坏。实际上,明天就是第二学期的开始,我得被完全没动的暑假作业追著跑,透子则要以考生的身分过著忙碌的每一天就是。虽说九月明天就要开始了,我总觉得现在仍不想去思考那些事情。
大概是发现雨停了,和我们一样缩在遮阳伞底下的孩子跳了出来。那是一个穿著橘色泳装的小女孩,她站在沙滩上捡著什么。看著她的透子感觉露出了微笑,随即也倏地站了起来。
「好──我也要去玩。」从遮阳伞飞奔而出的她,背影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十九岁的人。
「你家在这附近吗?」
我听见透子向似乎是在捡贝壳的孩子攀谈道。
「对哟~」
那孩子看向在稍远处抱著膝盖的我,毫不客气地指著我问道:
「他是大姊姊的男朋友吗~?」
「是呀~男朋友~」
「你们亲亲了吗~?」
「亲了喔~」
「呀啊~」小女孩发出尖叫声。最近的小孩子真是早熟。透子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