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事情了,这实在太悲伤了。即使不会对身体寿命造成影响,心灵的寿命也会缩短。」
夏澄婆婆看了我的脸。
「不过,心灵的寿命和身体不同,可以延长的喔。方法非常简单,你知道吗?」
「……常保笑容?」
见到她挂著微笑的脸庞,我倏地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要笑,还有就是要哭。近来那孩子,这两种情绪反应都变得颇为自然了。」
是这样吗?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既然夏澄婆婆这么说,那就没错了吧。
「体弱多病的人必须要有坚毅的内心才行。依偎在旁的人也是一样。你也要坚强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心灵的寿命缩短喔。」
随后,夏澄婆婆略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苦笑。
「对不起呀,话题变得这么沉重。我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你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她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
八月二十二日。透子手术当天,我为了上所剩无几的辅导课而来到学校。紧握著心律调节器,我就觉得手心有某种东西在跳动著。那并非是我的脉动,可能是现在人在医院更换心律调节器的透子的心跳。一想到这东西曾经埋在透子体内,它的重量便一鼓作气地沉重了起来,实在无法令人相信只有二十一公克。无庸置疑是块粗糙金属的它十分坚固,看起来完全不像精密机械,有如改造人不知毁损为何物的心脏一般。
脆弱的并不是心律调节器。
而是透子。
这个早已明白的事实,让我注意到了──不对,是「自以为明白,其实一无所知」让我察觉到的吗?我并不是在顾虑透子,而是心律调节器。我害怕机械会损坏,然而实际上它却做得如此结实。相较之下,若要说到我怀里的透子躯体有多么纤细──那么她的心脏究竟有多么微小、多么轻盈呢?据说人类的心脏一般是两百到三百公克左右,远比二十一公克的心律调节器还要硕大沉重。但我想像著透子的状况时,总是不禁在脑中描绘起比心律调节器要来得小的心脏。
我握著机械的手不知不觉地施力,紧握著这种东西根本无法专心,所以辅导课的内容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虽然我平时就不怎么专心,但今天真的完全没办法。脑中写笔记的笔已经没水了,无论写什么都是一片空白。现实里的笔记亦然,时间再怎么流逝都填不满。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颤栗。
对于恋人患有心脏病这件事。
夏日祭典那天,她向我坦承自己装有心律调节器。当时我觉得她很正常,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之后听她详述病情,才重新认知到那机械比我想像得还重要。不过──我八成并未真正理解她所患的病究竟有什么含义。要是我理解的话,内心一定不会因为拿到真正的心律调节器便如此动摇。
她告诉我自己要接受更换心律调节器的手术一事,并将旧的机械托付给我,然后我和夏澄婆婆谈了一番的现在──实际感受正慢慢侵蚀著我的内心。并非机械本身,透子受机械所保护的心脏才是脆弱的东西。
麦克杜格尔博士说灵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公克,不过我想那大概因人而异。就如同每个人的心脏大小都不一样。透子的灵魂肯定要比普通人来得沉重许多。事到如今我才为那份重量而颤抖不已。
当天,透子亲自打电话来通知我手术平安完成了。她似乎是在我洗澡时打公共电话过来的,听到语音信箱的声音是一如以往的她,让我松了口气。
既然是公共电话,代表她是从医院大厅打来的吧。打到医院柜台说不定能请护理人员转接给她,不过时间也晚了,我还是决定把回应写在交换笔记上。
我将手机拋在桌上,于是它喀一声地碰到了心律调节器。我连忙想让机械远离手机而伸出了手,结果却撞到了它。弹飞到地板上的心律调节器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声响。我以颤抖的手捡起了它。已经没电的心律调节器形同单纯的金属块。不论是靠近手机或是掉在地上都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这东西可说是一个脏器也不为过。
我几乎要吶喊出声。
我毫无意义地胡乱抓挠自己的左胸。
为何?为何?为什么?
为什么透子的心脏得背负如此沉重的负担?明明还有更多讨人厌的坏家伙。让那些应该遭天谴的人还有人渣去吃苦头就好了,为什么像透子这种──温柔且理应获得救赎的人会受到如此折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猛力揍了一下墙壁。
吵死了──老姊的声音从隔壁房传来。我才不管咧。吵一点又怎样?透子今天可是忍受了更难熬的手术啊。
*
隔天我到了医院去。优香理伯母说「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去接她吧」,开车载我一同前往。夏澄婆婆留在家里看家,而透子的父亲似乎已经到医院了。
父亲。这么说来,我还没有和她父亲碰过面。
闷闷不乐的我比起往常要来得更加沉默。虽然知道优香理伯母在跟我说话,我的回应却心不在焉。
夏日的天空在车窗外头流逝。
夏天已经接近尾声了。
空中有一道淡淡的飞机云。
一想到暑假即将过完,我的内心深处便莫名有种痉挛的感觉。夏天的蓝色,过了八月中旬后会显得更加鲜艳。然而,无论是钴蓝的天空、土耳其蓝的大海,以及地平线蓝的冰淇淋──一旦季节结束,那些鲜艳的蓝色,就会彷佛像是被秋天的群青色吸收掉般褪去风华,离开到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