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是悟净打来的!我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下通话键。
「辛苦了!我是乌丸千岁!」
『是……是喔……是我啦……』
电话的另一头,悟净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吓到。大概因为我充满气势的接电话吧。相较之下,我的声音听起来稍微高了几度。
「怎……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说著,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咚咚咚狂跳。
在我们事务所,负责通知试音甄选会结果的是经纪人。
有些事务所应该是负责该业务的文书专员通知的吧,我还听过有些事务所故意不宣达结果,只是默默地将工作排入行程,让声优本人大吃一惊的。但究竟都是怎么做的,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我过去从未通过试音甄选会啊。
因此我凝神专注地听电话里悟净的声音。
『……哦,没什么啦。』
然而传来的却是有点犹疑,飘忽不定的呼吸声。
『我忘了带点东西,想要请你送到录音室来给我……抱歉。』
抱歉。我觉得我好久好久没有听到悟净道歉了。
平常的悟净就算是有事要拜托我,也总是会说「烦死人!」、「杀了你喔!」、「你这死小鬼!」这样的话。像是要我帮忙送他忘了带的东西,他也应该是会说「你要不要乾脆在职业栏填运送业?」吧。
但他现在却用异常温柔的声音道歉喔。
用的是像降霜一样轻飘飘,彷佛是觉得我没听见也没关系的微弱声音,每个字之中都伴随著轻柔的微笑。
我不知道悟净是不是有意这么说的。我真的不知道。但一定有些事情,逼得他不得不这么说。
总而言之,这通电话并非好消息。跟好消息之间的差距,就像「樱花已开」跟「父亲病危」的差距这么多。
『我把名片夹放在家里了。你可以帮我带过来吗?』
「嗯,我知道了,我会带过去。还有吗?有没有漏了其他东西?」
『没事了。那就……万事拜托。』
「好~」
我有自觉,刚刚这段对话里,我们的声音比平常温柔。
因为悟净察觉自己的失策而特别顾虑到我的感受,这点让我多少有点开心,也稍微缓解了一点我的紧张吧。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比我预期的要更加失落。
挂上电话,盯著手机的主画面看著,「果然还是不行啊~」的感觉就一点一滴地爬上我的心头。
不知道八重是不是已经接到电话了?还有那个来录音参加试音甄选会的大姊姊,记得是片仓小姐吧?不知道她的结果如何。
然后,其他事务所的人,是不是已经接到通知了呢……
我茫然地想著这些。
我们声优在通过试音甄选会,或是确定获选时会接到通知,但落选时通常就是被丢著不管。
当然,如果主动问他们还是会说,但事务所不会主动联络明确告知你落选了。我觉得求职失败收到的「本公司亦祝您今后谋职活动一切顺利」的信都比较亲切点。
我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没人告诉你什么时候该退出,什么时候该求去,这或许也是我们这份工作的特徵之一。
所以停损点永远都是该自己设定的。
我将感觉不会再响起的手机一把塞进包包里,从地板上站起身。
今天我的固定班路人的工作时间也快到了。
我必须打点好见人时最底限的礼仪,也就是化妆,快快出门去了。
不管处于什么精神状态,工作的时间依然会来……虽然我负责的路人角色,跟心情、情绪跟心境多半是没什么关系的啦。
☆ ☆ ☆
从吸菸室仰望,月亮已经升上代官山的天空。
吸菸室里能够看到大厅的情况。沙发前放了一台萤幕,会播放分镜影带,以及正在收录的声音。
定睛一看,画面角落显示的分场编号已经到了300以后。
时间差不多了,配音作业快结束了。我算准时间,又点了一根菸。
呼地吐了口菸,我想起刚刚话筒里,千岁的声音。
那是开朗,而且格外温柔的声音。过去我已经听过无数次。
那种时候的千岁,大致上都是在沮丧。应该说,千岁这家伙基本上随时随地都在沮丧。
千岁是一个很容易得意忘形也容易沮丧,总之就像是一个人会有的麻烦之处熬煮凝聚之后的精华。有时甚至让我怀疑,她该不会根本就是为了沮丧才得意忘形的。
强势的态度总是逆向操作的伏笔。
刚刚在录音前见到她时,我拜托她带来的名片夹,她是用丢的给我的。不只如此,还加上一句「悟净根本已经不需要名片了吧?大家都认得你的脸了啊!」之类的挖苦。你是怎样?我的上司吗?
话虽如此,能够这样虚张声势,也是千岁的优点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