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伪善或无知,又或者是天真,他口中的「这一类」大概是这其中某一种吧。
雫也并非毫无自觉,但她已经亲眼见过魔法士们听闻「禁咒」二字时的震惊。那是触碰了应当避讳的禁忌时的强烈厌恶感。
「只要和正在制作禁咒的魔法士说清楚就好,或是打昏就很够了吧。」
「啊~~……要是他们后来又改变想法,或是醒来之后又开始构筑禁咒该怎么办啊?要是首都因为这样毁灭了呢?杀掉一百个人就能救几千个人的话,那样不是比较好吗?」
少年冷酷的一字一句像是要束缚她一般不断压上来。雫感到呼吸困难,搔抓喉咙。
他的意思雫也懂,也明白不能随便留下祸根。
但是雫按捺著差点动摇的心,摇头回答:
「这种牺牲少数拯救多数的假设,我觉得没有意义。这种极端的论点并非在任何状况下都成立……况且现在明明还有其他手段。他们不知道真相才会协助构筑禁咒,只要告诉他们真相,逮到蒙骗他们的首脑就不会再发生了。」
如果真的除了牺牲少数之外没有其他方法。
届时雫就算会受到罪恶感的苛责,也会赞同他的方法吧。
但现在还不到那时候。在其他状况下正确的选择,在当下不一定同样正确。毫不知情地被人利用还被杀害,未免也太悲惨了。
雫凝视幽暗的地下室。数具失去生命的空壳横躺在冰冷的地上。
如果要问这是不是所谓的正义,雫答不上来。
唯一一点确定的只有毫无装饰的死亡暴露于此。那令人悲伤,也令人恐惧──同时也空虚得教人颤抖。
人的性命、意志与精神,应该是更加尊贵的事物。尽管那只不过是理想,雫还是无法弃之如敝屣。
雫注视著现在真正面无表情的少年。自己现在远比想像中冷静,也许是因为感觉到当下的对话正与自己的性命直接相关。就和第一次来到这世界时的那片沙漠相同,但与当时相反的冰冷石砖地面支撑著她的双脚。
「……我讨厌这种唱高调的说教,更讨厌的是从没有任何力量的家伙嘴里说出来。」
「我很抱歉。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老实告诉你,我觉得杀人很好玩啊。」
「…………咦?」
少年眯起眼睛俯视著雫。雫知道那视线纯粹只是在打量她「能不能杀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用意。虽然他刚才说「讨厌听人说教」,但眼神中没有一丝厌恶。
纯粹的空洞。空洞程度甚至更胜脸上还留有恐惧与惊愕的尸体。
明明面对面凝视著彼此,但对方似乎并没有看著自己。
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雫抬起脸看著少年。
「……为什么?」
「没为什么。因为看会动的东西变得不会动很好玩。反正人类那么多,又不会怎样。」
「就算有很多,但没有任何人是相同的。」
雫在开口说著的同时,心中已经涌现「肯定没办法传达」的预感。
肯定没办法传达吧。就算他听见自己的一字一句,也无法共享想法。毫无反应的他令雫这么认为。
少年摆出无所谓的表情耸了耸肩。
「我知道啦。不过人类其实都没什么太大差别吧?」
──太遥远了。
雫在这瞬间毫无疑问地体验到近似绝望的心情。费尽唇舌也无法沟通。那未免太过遥远,有种朝著光照不到的某处呼喊的感觉。
少年面对哑口无言的雫,投以讥讽般的眼神。
「如果你有意见,就动手阻止我啊。讲这个真的很烦人,下次我会杀了你。」
彷佛不愿继续浪费时间──实际上确实分秒必争,现在不是争论这种事的时候──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在默不作声的尸体环绕下,雫闭起双眼。从未体验过的虚脱感彷佛紧抓著她的脚踝,要将她拖进地底深渊。
不久后,雫抓住提灯缓缓站起身。一一检视其他剩下的尸体中没有埃利克与梅亚之后,回到了楼梯。
──自己没有任何力量,没有能力阻止能轻易杀人的他。
但是雫有她的目的──在那个少年杀死所有魔法士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埃利克。
每踏过一段阶梯,雫就咬著嘴唇渐渐让精神恢复镇定。无论再怎么沉重,现在都要抬起脸正视前方。只有迈步奔跑才赶得上。
踩上已然升起的太阳照耀的最后一阶,她转头看向背后通往地底的漫长阶梯。
与将雫推入无力感的深渊的少年──凯特•提希斯之间的对话就这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