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化为多么沉重的压力,站在跟相马同样是演奏者立场的现在,她稍微有点可以理解了。
现在刚好是单簧管的独奏部分。
此时唯一站起来的优子,练习时受到哥哥写的无机质音符不少的折磨。要从最低的音域缓缓攀升到高音域,而且在这段期间,哥哥的乐谱并不允许她换气。理所当然地要求她用循环呼吸。
所谓循环呼吸是维持在嘴巴吐气的状态下,从鼻腔吸入空气的特殊演奏技巧。如此一来就能不中断乐音,并吸收新鲜的空气进到肺里。
原理是很单纯,但实际做起来并不容易。不但要兼顾适当的运指及吐音,还要一边维持循环呼吸的技巧,不管练习了多少次,优子能撑到一分钟就是极限了。
总算是顺利吹奏完独奏的部分。
虽然浑身涌上想要倒下的无力感,但演奏还在持续下去。她静静地坐回位子上,并再次拿起单簧管。
校庆第二天已经快要来到中午时间了。
从开始演奏到现在大概经过了二十七小时左右。这首曲子的秋天也快要结束,最终迎接冬天的到来。
昨晚在学校住了一宿。几乎所有社员都在多功能教室并排铺著床垫,就只有唯一一个男性社员相马,似乎是跟顾问老师原一起睡在值班室。
虽然一点也不放松,但还是确实有休息到了。多亏如此,比起第一天尾声的时候,现在的演奏也取回了一定程度的气势。
然而疲惫感也并非就此完全消除。尽管不至于漏掉哪个音,但整体来说,魄力都比不上昨天的表现。
优子不觉得自己有睡得多沉。就算睡著了,也一直在作被音符追著跑的梦境,心情上完全没有得到放松。
现在,持续在音乐教室里演奏的十几个人当中,也能看见相马的身影。
孩提时期的优子无法理解哥哥为什么要将自己创作的乐谱给相马演奏。
因为除了相马,其他也还有好几位会到母亲的才艺教室上课的学生,而且那些人还演奏得更好,在练习上也投注了更多热忱。
当时的相马看起来不太喜欢小号,而且也不是很想来上课的样子。说穿了,甚至吹不太出声音。她无法接受哥哥的乐谱要给那种感觉马上就会放弃的的人演奏。
「你为什么会想给那个人演奏呢?他明明就吹得不好。」
面对年幼的优子提出的问题,哥哥没有停下继续写著新乐谱的手,只是简洁地答道:
「因为他感觉对小号最没有执著啊。不然根本就不会想吹我的曲子吧。」
既然哥哥可以接受,优子也无从反对。但她还是无法认同。
那时的优子不太喜欢相马。
虽然没有直接讲过话,但她看过好几次他来上课的样子。跟平常总是很沉稳的哥哥相比,相马不但是个大嗓门,情感表现也很夸张。感觉很幼稚。
即使如此,她还是很想听哥哥创作的曲子,因此第二次要演奏的时候,她便偷偷来到了地下室。
反正也不会多了不起。就算怀抱期待也没用。
一边这样说服著自己,并悄悄打开隔音室的门朝著里头一看,就在那时。
至今从没见过相马那样一脸认真地演奏著小号的身影,以及他吹奏出来的音色,轻而易举地就让优子改变心意了。
回想起来,那大概就是初恋吧。
然而,那也已经是久远以前的事了。
〈真空中听见的声音〉的演奏依然持续著,在这当中,优子一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并专注地倾听周遭的演奏。
现在的相马吹得绝非不好。音程有对到,也跟整个小号部门有著一致的表现。可说是无从挑剔的演奏。
但是,相马过去吹奏小号的音色听起来是如此耀眼,现在却像是蒙上一层薄霭般。既平凡,又不刺耳的,缺乏魅力的乐音。
这并非不好的印象。应该也会有人评价为无懈可击的演奏吧。
像这样不会留在任何人的耳中,也不引人注目的乐音,深深地伤害了优子的回忆。
以前相马的演奏并非如此。
正因为优子知道他那个时候的表现,才更会因为缺乏了多大的东西而受到打击。
那个人想必已经不喜欢音乐,也不喜欢小号了吧。就算没有明确说出口,透过乐声也能传达出来。
当这场演奏结束的时候,我想必会得知自己的初恋也跟著结束。
优子暗自有著这样的确信。
这时,乐曲又换调了。随心所欲地滥用旋律玩弄演奏者,让人光是想跟上就要费尽心思。优子将投向小号的注意力转回到自己的乐器部门上。
单簧管是会让演奏层次更为丰富的乐器。
国中加入管乐社的时候,之所以没有选择小号是基于几个理由。
单纯因为小号的竞争率很高,而且也不想请母亲教导,更重要的是,她当时不觉得自己有办法超越相马的演奏。这些全都不是基于技巧能力,而是心情上的问题。
虽然是避开小号而选的乐器,但她也很喜欢单簧管。无论是黑色的外观,还是能吹出与之相反的,明亮又可爱的乐声都很喜欢。所以升上高中时,也选择了单簧管。
演奏时的音乐教室随时都是敞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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