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
打从心底涌上的这份情感,究竟是悲伤还是烦躁,连我自己也判断不出来。
「只要哥哥在这里,我们三个就能像以前一样一起欢笑。你不觉得这是一桩非常美好的事情吗?」
「我不觉得。恭介已经死了喔。」
其实我真的不想说出这种话。
自己说出口的这句话实在太过空虚,也让我起了一股寒意。
「但他说不定还在这里。如果是止者,那也能交谈。」
「就只有在太阳西沉之后的这段时间而已。无法触碰到他,无法一起吃饭,也再也无法去学校上课。」
「这些都只不过是小问题而已。能再次见到哥哥。他会再次对我做出回应。如果除此之外还希望有更多互动,那就太奢侈了。」
紧抓著自己长长麻花辫的优子,看起来就像小学生一样。感觉比平常还要年幼,还更不可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一味地摇著头否定。
优子的发型从小学到现在都没有改变的理由很明显。
她是为了让成为止者的恭介可以认出成长之后的自己,才会刻意每天绑起这样的发型。
以时间停下的这点来说,我跟优子反而更像止者。
其实从恭介过世的四年前开始,我们都没有任何一点成长。
我们依然是那个不去面对自己失去的东西的国中生,以及一心想夺回失去的事物的小学生。
我回想起河合之前说过的话。
她很挂心因为自己就近在身边,而害得弟弟停下了朝未来迈进的脚步。但是,我直到现在才明白,那是她多虑了。
就算没有止者,我们依然像这样一步也没有向前迈进。
「我非常珍惜跟哥哥还有相马学长三人一起共度的时间。如果可以不要失去那样的片刻,要我多么努力都愿意。」
「但那已经失去了。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
至少对我来说,恭介已经是个死人。无论他是否成为止者留在这个世上,这都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所以你才会放弃,并割舍掉过去的一切吗?竟然把我连同小号跟回忆都一起忘记,我不认为那就是正确的做法。」
当我们直接面对彼此,优子便出言否定我的做法。
既然都无法挽回,而且回想起来也只是徒增感伤的话,乾脆舍弃掉就好了。我这么想著,这四年来也确实这么做了。
恭介已经死了。只要回想起那家伙的事情,心里就会涌上强烈的丧恸。为了逃离这样的情感,我只能割舍掉所有沉重的东西。
我只能将快乐的过去,连同悲伤的回忆,全都一并拋开舍弃。
但是,我现在已经连自己都不相信那样是正确的做法了。即使如此,却还是想不到其他办法。
我跟优子沉默地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
我们都知道,再继续绕著这个话题说下去也没有意义。
「我今天自己回家就可以了。打工请加油。」
优子只是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渐渐离去。
没错,没有任何意义。不管说了多少,终究还是要演奏那首曲子。
优子是为了找到恭介而演奏。
而我为了证明自己已经拋开回忆,也只能演奏那首曲子了。
无论直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在打工的时候都不会去想些多余的事情。专心一意地将注意力全放在安全驾驶一件事上头。
驱动著生锈的车体,我伴随著报纸一起环绕在清晨的街道上。但总觉得工作起来不是很顺畅。
白天时交通量较大的道路,有时会趁著夜间进行施工。我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施工,但重点在于有工程车停放在堀川通上。看样子今天还是不要走经堀川通比较好。
一走经不同的道路,本来熟悉的城市看起来也会跟平常不太一样。尤其是今天感觉好像人特别少。
平常到了这个时间,很常看见止者走在街上的身影。然而今天一路上完全没有看到。清晨的街道很是寂静,顶多只是似乎能听见远方传来施工的声音。
昏暗又宁静的时间,硬是推给我可以去思考各种事情的空白。
我最先回想起的是优子的表情。
那种像是在责备我,却又像是在依赖著我的表情,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如果我更会讲话,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在那种气氛下道别了呢?
每当我表达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从来不曾因此得到好的结果。既然如此,还是傻笑著蒙混过去比较好吧。当时做不到这点是我不好,优子并没有错。
最过分的是自顾自地死掉的恭介。
要是那家伙还活著,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当我产生迁怒般的想法,投递报纸的动作也跟著粗鲁了一点。这样不行。还是不要去想优子的事情好了。
接著让我挂心的是河合的事。
都是我说了那番不负责任的话,她才会跟她弟弟起争执。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对此放著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