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从铺设得很漂亮,称作「超级农道」的道路,转进岔路,通过幽暗的杉木林之后,有整片呈现完美层叠的绵延梯田映入眼帘。来自山上的溶化雪水,流入了渠道。
花坐在镇公所的白色汽车副驾驶座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些。
外头是远离东京的乡间风光。
镇公所的年轻职员黑田,即使把车子开在狭窄的道路上也依旧没减速,灵巧地转动方向盘,从刚刚就说个不停:
「自从镇公所开始介绍空屋后,陆续有些想住在乡下的人搬来,不过——都住不久啦。因为就像你看到的,这里什么都没有。距离小学、医院都得开半小时的车。如果上了中学,坐公车和电车,一趟车程就要两个半小时,来回可要五小时喔。纵使你说想在环境好的地方养育小孩——哎呀。」
有铺设的路面突然到了尽头,车子出现了大幅弹跳。
「——我想还是镇上比较方便啦。」
在后座的雨和雪,因为长途旅行的疲惫睡得正甜。就算因为林道凹凸不平而震动得很厉害,他们也没醒来。
从车窗看出去,隔着树林可以见到远处的雪山。
花拿出夹在笔记本里的照片来比对。
那是以前他曾经提过的,故乡之山。
车子停妥在路边,黑田将皮鞋换成长雨靴,将眼镜的鼻架向上推,鲁莽地爬上坡道。花抱起两个正在睡觉的孩子,跟在他后头走。
在新绿的阔叶树群包围中,矗立着那幢房子。
「……好大……!」
「这是屋龄百年的破旧民房。」黑田说。
不过倒是比想像中更出色的房子。以粗壮梁柱支撑的单片式瓦片屋顶,在上午的阳光照射下,投射出颇具震撼力的阴影。这是一幢让人缅怀起此地过去林业荣景的房子。屋子大到别说花他们三个人,就算三代同堂的大家庭也住得下。
但是再仔细一看,脏污的玻璃门破了,胡乱粘贴胶带修补;土墙四处都有崩塌,露出里面的竹子骨架(黑田说那是黑啄木鸟啄出来的洞)。这房子看起来,确实是已经荒废多年没人居住。在主屋对面有间已经没有门的仓库,通往山路的斜坡上还有一间小屋,因为被雪积压而倾斜,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虽然说房租几乎算是免费,但修缮费可要花不少喔——与其说是空屋,几乎要算废屋了——啊,不用脱鞋了啦。」
黑田虽然这么说,花还是脱了鞋。从水泥地一走上玄关,地板就吱嘎作响。
大厅约有二十张榻榻米大吧。天花板上有大梁交错,是采挑高方式。榻榻米上到处都有地方因为漏雨而变色,还散发出霉味。破掉的纸拉门和障子门随意靠着放,好几样柜子和家具就直接搁置。地炉房里有白铁制的烧柴式暖炉,看来暖气设备就只有这个。厨房里有些随意丢弃的锅、盆,上头布满灰尘。穿过磁砖墙面的塑料管,有山泉水汨汨流出。
「不过大体上这里有电,山泉水也不会干涸,仓库里的东西也可以用。」
为了通风,黑田把檐廊的十三扇玻璃门全部打开。
于是看到一片杂草丛生的前院。花留意到房屋周围树林尽头的开口处,有片广阔的地方。
「那是田地吗?」
看起来确实像是片荒废的田地。黑田直接从檐廊走下庭院。
「啊,这里不适合自给自足,动物会从山上跑下来破坏田地。像是野猪、猴子或是熊啦。即使努力种蔬菜也会全被吃光。这一带之所以都是空屋,是因为人类反而被赶跑了。」
「那么……邻居呢?」
「虽说是邻居,但也得往下走很远,不然是遇不到人的喔。」
「原来如此啊。」
黑田叹着气环顾四周。
「你要看看其他地方吗?村子那边有稍好的——」
于是——
「我决定了。」
「咦?」
「就决定是这间了。」
花对黑田露出笑容。
黑田惊愕不已,眼镜下的两眼不住眨动。
「……为什么?」
两个孩子醒来,是在黑田离开之后。
「哇啊啊啊啊!这是哪里?」
「是新家。」
「哇啊啊啊啊!」
雪大声嚷嚷,直接打赤脚从檐廊跑到杂草丛生的庭院。
她立刻发现被积雪压得倾斜的小屋说道:「斜斜的!」然后开心地模仿房子倾斜的样子。
她绕着庭院前面的汲水场跑,突然蹲下来跟成列的蚂蚁说声「你们好」,还细心地跨过它们。
在庭院后面发现了倒塌的仓库,「哇啊啊啊啊」的喊着兴奋地猛冲过去。她动作敏捷地爬到屋顶上,多次发出开心的怪叫声。
雨从主屋的柱子后面怯懦地偷瞄,结果眼前的柱子上有只壁虎爬过去,雨出声大叫,惊慌失措地跃下檐廊,紧紧抓住跳着走回来的雪求救。
花蹲在檐廊上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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