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吃什么?」
「以前你喜欢过怎样的人?」
花接二连三地问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然后问花:
「——你为什么叫花?」
「我的名字?」
「对。」
「我出生的时候,庭院里的波斯菊正好开花,不是种的,是自然生长的波斯菊。爸爸看到之后突然想到的;他希望把我养育成像花一样,永远绽放笑容的孩子。」
花看着远处,像是在回想。「——爸爸说,就算痛苦或难过的时候,也要努力挤出笑容。这样一来通常都能度过难关。」
「——」
「所以啊,在爸爸的葬礼上,我也一直在笑。然后就挨了亲戚的骂说『太随便了』,还被骂得挺惨的……」
「——」
「不过,我真的是太随便了吧?」
他凝视着花微笑,然后抬头望向天空。
「你一点都不随便。」
他说。
花安心地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接着也仰望天空。
「太好了。」
她低声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人提起自己父亲的事。
在花应考的那年,她发现父亲生病了。
身为独生女的她在照顾父亲之余,也得在床边准备考试。她心想只要努力读书考上了,爸爸的身体肯定也会康复。父亲在病榻上鼓励女儿。
还没有等到她的上榜通知,父亲就过世了。
原本就只有父女两人的家庭,现在变成她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亲戚同情她的际遇,表示过要给她援助。舅舅夫妇说家里有空房间,提议她搬来同住;还有另一对姑姑夫妇说可以帮她出学费。不过她都礼貌地一一回绝。
支付完住院费,存款就只够付注册费和上学期学费了。不过所幸她获得预约奖学金的资格,她心想只要去打工,应该勉强能生活。
她整理家中一切,退掉跟父亲同住的租屋,搬到一间位于高架铁道旁的小公寓。
搬进了旧桐木柜与穿衣镜。
在爸爸用过的书柜上,放上她童年在庭院里拍的父女合照。
她穿着在葬礼上穿的丧服,去参加大学入学典礼。
转眼间,一年就过去了。
然后,她遇见了他。
他就像对待原野里的小花般,对她相当珍惜。
他总是送她回家。他们约在车站前的旧咖啡店门口见;她打工结束后到那里时,多半时候他已经到了,读着文库书在等她。
两人走在夜晚的街头,有说不完的话。
他说他在搬家公司上班,开大型的卡车。他郑重其事地说着因工作关系所造访过每间不同的家,和住在里面的各种人。
「就算是同一个社区,家里面却完全不同。有钱的家;没钱的家;大家族的家;独居的家;有婴儿的家;只有老人住的家。」
他们从高地的公园,眺望整片街景。
眼前一片万家灯火,延展到地平线的彼端。
而正中央,有挤满人的下行电车通过。
搭乘那辆电车的人们,都要各自回到某个亮着灯光的家吧。
他凝望着电车说道:
「有个家好像挺不错的,可以说声『我回来了』,脱了鞋,洗过脸和手,深深坐进椅子——真不错啊。可以做书柜,等到放满书后再做新的书柜。想做什么都行,因为是自己的家。」
他一副颇为向往似地说着:自己一点一滴地在存钱,就算小房子也无所谓,有一天想买个自己的家。
花感觉自己的心里,慢慢地涌起一股暖意。
「那么,就由我来对你说声『欢迎回家』吧。」
她看着街道的灯火低声说道。
这句泰然自若的话,让他惊讶地望向花。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去。
在回家的路上他一言不发,只听见他的凉鞋踩过落叶的声音。走到花的公寓附近横跨一条小河的桥上时,他突然开口:
「花。」
「什么事?」
「其实……」
「——」
「有件事,我必须让你知道……」
「——尽管说。」
「——」
「其实……」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
花很清楚,他要说的是某件很重要的事。